第三百七十四章 请动

水清若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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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迟还记不记得阿舅?”

    “阿舅?”

    桓令姗歪着脑袋,她实在记不起来,她什么时候见过舅舅了,趴在阿娘怀里拉长声音问道:“阿娘,阿迟有见过阿舅吗?”

    郑绥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两年前,阿迟的五舅来过一趟徐州,特意来看了阿迟,你当时年纪小,不记得也没关系,阿娘明日带你去见阿舅。”

    桓令姗仰头望向郑绥,眼里带着几分稚气俏皮,“阿迟不记得阿舅,阿舅有见过阿迟,他认识阿迟就好了。”

    “我们明日要去京都吗?”桓令姗又问道,她记得,阿娘说过,舅舅在京都,但她更想见到阿耶,“阿娘,去京都可以见到阿耶吗?阿耶在不在京都?阿迟又有好久,好久,没见到阿耶了。”

    郑绥望着女儿,嗯哼一声,“就这么想你阿耶?”

    桓令姗用力地点了下头,却又立即伸出双手亲昵地环绕住郑绥的脖子,赖在她怀里,奶声奶气道:“阿迟也很想阿娘,一直,要一直和阿娘阿耶在一起,像以前一样的。”

    听了这话,郑绥鼻子微酸,伸手揉了揉女儿白晳嫩滑的脸蛋。

    现在的小孩子最精乖了。

    “以后会的。”郑绥勉强一笑,揽着怀里的女儿,来回抚着她的后背。

    忽然,桓令姗喊了声阿娘,“阿兄会一起去吗?阿迟不想和阿兄分开。”

    “阿兄不去,他要留下来陪你大伯母。”

    这话一出,桓令姗的脸上,顿时满是失望的神情。

    “阿迟,我们都走了,大伯母身边就没人陪她了,是不是?所以,阿娘才让阿兄留下。”

    “那……”桓令姗满脸纠结,“那让大伯母也跟我们一起走。”

    “可大伯母不想离开家。”

    “也对,我想回家了,以后再不离开了。”在桓令姗小小的世界里,徐州将军府,才是她的家。

    及至大了后,她才明白。

    父母在的地方,才是家。

    这次,桓舒从荆州回来,把四郎桓度也带了过来,只是郑绥不敢冒险带他回临汝,她想过,等她和桓令姗离开后,安排人手送他回徐州,把人交到主薄安常手上。

    从谯国到临汝,越往南走,越发萧条。

    秋叶零落,寒风瑟瑟。

    郑绥记得,五年前,从建康去谯国,那片金黄的稻子,绿油的荷田,似已永远地停留在她后来绘写的那幅画卷上了。

    斗转明星移,人逐浮萍漂。

    再回首,已然山河风景殊异。

    初到临汝,郑绥没有直接进郑家,去了郑家供奉的上阳寺借住。

    当日,跟随南迁的郑家部曲,共计三部十九校,这十余年来,虽然各部各校的人口有所增减,或每一校的校尉有所变动,但编制一直没有调整过。

    在郑家,除了当家人外,其余人等要调动部曲人丁,只能靠令牌。

    五兄郑纬作为当家人,身在建康,这才是她敢来临汝的原因。

    先时,部曲由侯一和傅主薄两人统管,两年前,四房的八郎郑绅,开始进入部曲,五兄临去建康前,名义上,是让他们三人各辖一部,其实,是三人共同管理。

    温家傅家出将才。

    因此,哪怕傅主薄出身文士幕僚,也统管一部,更别提,部曲中的校尉之职,有好几个,皆是傅家人。

    五兄给她的令牌,便是八郎郑绅现在掌管的那一部。

    绅郎与继郎同岁,比她小四岁,娶妻庾氏。

    在郑家,先嫡庶有别,后长幼有序,故而,对于绅郎,她不担心。

    唯一令她担心的是傅主薄,他和温翁一样,把郑家的利益摆在首位。

    至于侯一,侯家历来出幕僚,侯一作为其中异数,以武谋出身,他比旁人,更看重当家人的命令,性格上不知变通,因此,想要说服他,比登天还难,根本行不通,一个不好,还会让五兄提前得知消息。

    从一开始,郑绥就把他排除在外。

    她的重心,放在如何打动傅主薄身上。

    “在部曲中,齐家任参佐幕僚的,共有多少人?”校尉之下,有四五名不等的参佐副将,虽说,大兄郑纬当初把齐氏族人送给她作陪嫁,但仅限于齐五这一支。

    只听齐五回道:“三年前,有十五个人。”

    这两年,他没接到变动的消息。

    郑绥点了点头,“有两件事,需要你去做,一是找人把侯一捆绑藏起来,三天时间就够了,另一件,让傅主薄来上阳寺见我。”她时间不多,何况,她一进临汝境内,怕是傅主薄就已察觉到,她必须,三天之内,带走郑家一万部曲。

    齐五吃了一惊,后一桩就罢了,前一桩,可不容易办到。

    侯一当初会以武谋出身,就是因为他力气大,能挽弓三百斤。

    郑绥看出齐五面有难色,于是又说道:“你可以把所有护卫都带上。”她这趟回临汝,除了齐五,还带了五六十护卫。

    “可夫人身边,不能没人。”

    “上阳寺受郑家供奉,离郑家庄园又近,我在这儿很安全。”

    齐五心中默默计算,他把护卫全带上,也不一定能困住侯一,必要时,只能用非常手段,出奇不意,打一个措手。

    “你找侯一前,可以先去找他手下的参佐陶顿,让他帮你,你告诉他,算是我向他讨的一个人情。”

    “唯。”齐五忙地应声。

    事不容缓,他很快就下去安排了。

    当天晚上,齐五没有回寺里,郑绥在禅房,见到了傅主薄。

    惊讶之余,她猜测,他可能不是齐五请过来,而是他自己过来的。

    “十娘既已回临汝,为何过家门而不入?”屏风外,传来傅主薄的质问。

    “阿叔不会只为这事而来吧?”郑绥反问了一句。

    傅主薄沉默片刻,直言道:“十娘,没有五郎君的同意,阿叔不能让你带走那一部的人丁。”

    “你可以带着小娘子回郑家住,哪怕桓氏倾覆,郑家亦能保你和小娘子无虞。”

    郑绥一点都不怀疑,傅主薄能猜到她来临汝的目的,不然,大伯父和大兄不会这么信任他,选他来帮扶五兄,“阿叔就这么笃定,一旦桓氏覆灭,郑家真的能无虞。”

    说到后面,郑绥的语气,有点尖锐,“的确,随着袁仲宣再进一步,郑家能凭借坚定的立场,以功封爵,但袁纲会愿意看到一个让他忌惮的郑家,没了桓三郎,没有桓家,郑家就是他的下一个如鲠在喉。”

    “阿叔难道想郑家重回初到南地时的艰难?”当初楚武帝,欣赏五兄的名望,同时,也忌惮郑家的三万部曲。

    “五兄为什么一直不出仕,难道真只是因为时局不稳?”

    “阿叔心中明镜似的,还需要我多言。”

    一连串的问话,让傅主薄心头无比震惊,他自幼熟读经史,有些问题,不是没有深思过,只是他更相信五郎君的决策,抬头,望向屏风内,那个模糊的影子,他心中感慨:眼前的十娘,已不是当初,那个身在郑家的小女娘了。

    今日,郑绥派齐五去请他,交给他一张笺子,上面写着两排字。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这张笺子,促使他急忙赶过来了。

    此刻,还在他袖中,只觉得略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