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四章 飞来祸

水清若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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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娘,包括郑家姻亲在内,同辈子侄,桓度的经学水平,至少能排到前五。”

    “要不要替他扬名?你拿好主意。”

    “这话,我连桓叔齐都没告诉。”

    郑绥一回青溪二桥的郑府,都没来得及去见大嫂,就让五兄郑纬给逮住,在萧墙一侧的明辨轩内,避了旁人,说了这番话。

    郑绥并不意外,她知道,那孩子一向勤奋刻苦,在郑氏族学里,常有先生夸赞,对《春秋左氏传》的各个版本的疏义,理解尤为透彻。

    桓裕曾感慨过:他不像是桓家人,倒更像郑家人。

    桓裕自己从小不喜读书,这些年,仕途沉寂下来,方才好了些,多读了几本书。

    此刻,郑绥垂头,沉默良久,才开口,“阿兄觉得他行,就劳烦阿兄替他开路了,不管怎么说,他是阿迟和黑头的兄长,我和夫君的儿子。”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

    郑纬点点头,望向郑绥的目光,带着几分赞赏,“所谓,兄弟齐心,其力断金,黑头将来是要继承桓叔齐的衣钵,有一位做文官的兄长,口诛笔伐的事,也有个帮衬。”

    要不然,郑绥不点头,他还得费一番口舌。

    所幸,郑绥在大义方面,少有出错。

    “你先去拜见大嫂,不过,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别和大嫂说了,免得她多思劳心,宋疾医交待过,一定要好生静养,切忽多思多虑。”

    郑绥听了这话,顿时没好气地瞪了五兄郑纬一眼,终究心虚,没有多反驳,“我知道了,我先过去了。”

    说完,便起了身,仿佛身后有猛虎,头也不回地往蔚华园里走去。

    郑纬瞧着,扶着右手的凭几,长吁了口气。

    他想替桓度扬名,一是这孩子的心性不错,加之刻苦勤奋,打动了他,郑氏子侄颇多,然真正这般用心钻研经义的,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二是为郑氏族学扬名,桓度在郑氏族学读了十年书。

    三是替黑头铺路,相比于一枝独秀,他更倾向于一门双杰,兄弟俩交相辉映,更容易让世人接受,交口称颂。

    同时,也能给郑家女赢得名声。

    哪怕私下里,士族间早有郑氏女好妒的恶名,然只要大义无碍,真正男女间的争风吃醋,只能流于后院私闱,怎么都上不了台面的。

    桓度就是一个典型,纵然非郑氏女所生,也是郑之外甥,亦能成才。

    郑纬心中的这些弯弯绕绕,郑绥自是想不到,也不会去想。

    她进了蔚华园,瞧着大嫂由仆妇扶着,在廊下赏花,苍白的脸,瘦高的个头,唯有一双眼,明亮有神,笑容恰到好地铺满眼角发尾,神采奕奕。

    这般精神,郑绥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阿嫂。”

    郑绥喊了一声,连步子都轻快许多,上前从佩兰手中接过,亲自搀扶大嫂。

    “早接了书信听说你要来,临了,孩子们都先到了,就不见你人。”

    李氏拍了拍郑绥的手臂,问道:“又让阿奴给训话了?”

    虽是问,语气却格外笃定。

    “瞧阿嫂说的,才没有这回事。”郑绥忙地否认。

    李氏养了郑绥几年,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心虚,轻声一笑,“日头大,我们进屋。”

    郑绥连连点头,求之不得,只盼着阿嫂别继续追问。

    然而,郑绥再有心隐瞒,到底让大嫂李氏给发觉,住的时间长了,李氏几乎是不经意间,就把所有的话,都套了出来。

    “你这丫头,你当你十九岁呀,阿度快要娶亲,阿迟将要出阁,你还和桓叔齐赌气,搬出离家出走这一套,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李氏气得指着郑绥的额头,恨不得戳开她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我以前教你的话,你全忘记了。”

    “不过一个死人,又没碍着你什么,一桩十七八年前的旧事,你还要翻来覆去地嚼,真等哪一日,你们之间的情分磨完了,我看你找谁哭去。”

    李氏越想越气,靠着身后隐囊,急得喘着大气。

    这丫头打小重情。

    李氏着实担心,她真把自己弄到那一步。

    郑绥一见大嫂急得眼红脸白,心中一慌,忙地蹲下来,抚着大嫂的后背,一遍又一遍,给她顺气,“阿嫂,您别生气,别生气了,好不好,哪值得急成这样。”

    她心中后悔不迭。

    过了一会儿,李氏气息回转过来,牢牢抓住郑绥的手,劝道:“熙熙,你仔细想想,他与那位,两三年的情分算是顶天了,能比得上,你们自小相识,十几年的夫妻之情。”

    “当年,连你大兄都说,他认识桓叔齐十年,没见他对谁有这么大的耐心。”

    郑绥脸色一僵,低下头,掩住眼中的难受,缓缓地松开大嫂的手,退回去,跪坐在左侧的榻席上。

    就在李氏以为,她听不进去会沉默以对时,开了口,“阿嫂,我能肯定,这些年,他心里只有我和几个孩子,没有那个女人。”

    “我也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但我不信,他对那个女人没有愧疚,尤其那个女人还早死了。”

    “这些我都知道,可阿嫂,我心里总不对劲,我自己都说不上来。”

    “我想着,如其日日相对,心存猜忌与怨念,不如分开一段时间,所以我才出来了。”

    瞧着说完这些话,已泪流满面而不自知的郑绥,李氏只觉得心疼不已,仿佛时光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郑绥刚回郑家那阵子,娇娇弱弱的一团,眼里透着无依与不安。

    李氏忙地用手绢替她擦眼泪,再多的话,却是说不出来,这丫头,活得太真了。

    好在,如今的郑家,能成为她的依靠。

    自此以后,郑绥住在府里,再没人过问。

    夏去秋来,转眼冬日临近,很快到了冬月。

    邓娘子出孝后,郑邓两家纳采、纳吉、请期等一套礼仪下来,亲迎的吉日,定于腊月初二,这一日正巧又是郑绥的生辰。

    日子是李氏选的。

    随着喜事临近,府里一团热闹,各处焕然一新,皑皑白雪都遮不住这片繁华,花团锦簇。

    上门道喜的亲眷,络绎不绝,连许久不曾登门的裴八娘母女都上了门,她们既有意和睦,加上裴家已与十八从叔家结亲,郑绥自是不会阻拦。

    何况,同样自北地而来,裴八娘的母亲薛氏,与李氏更有共同话题。

    只是谁也没料到,俩人才见面没多久,李氏就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