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写奏折

浣水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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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突如其来战争,让多少原来边城有妻小家室将士失去了亲人,而他们因为妻小营中,勉强得以保全性命,虽然西歧也曾夜袭过几次,但这些营中呆有多年女子、孩子,早已经有了一套保命经验。

    帮着炒药厨娘姓杜,她男人前年西歧一役中丢了性命,当时她刚怀上孩子,亦动了胎气,一夜之间丈夫没了、孩子也没能保住。她嘴里说同乡,其实是她丈夫生前交好兄弟,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虽然没有明言,可大家心里都知道,只待杜厨娘三年孝期满,便要改嫁给她同乡。

    因着素妍替她同乡保住了手臂,她心生感激,只想着待战事结束,就与他双双返家回乡,好好儿地过自己日子。

    能远嫁到边城军中女人,多是家里贫寒得吃不饱饭,迫不得已,这才嫁了军人为妻,又谋上差事,干活吃口饱饭。即便没有酬劳,也无军饷,可她们还是乐意留营中伙房干活。这样,让她们觉得日子充实。

    杜厨娘近了小帐,也不进去,只站外面,:“县主大人,小是伙房杜厨娘,做了几个菜饼子,还请你收下。”谨慎之中又带一些陌生乡音,这样软软嚅嚅,让人听了很是舒服。

    素妍穿上绣鞋,月光下,站着一个朴实无华、总是打扮得像个山野村妇女人,不过二十来岁年纪,看上去却像有三十岁,一张麦色脸庞,两颊红红,中等身材,蜂腰削肩,圆脸蛋。柳叶眉,眸光里常有粼粼波光,眼里总是含着笑,就似无论世间多大风雨,都无法压垮她肩膀。

    杜厨娘用鲜树叶裹着几张菜饼子,素妍闻到了空气里那略有些面焦香味:“杜大嫂太客气了!”

    “我就是乡下女人,又不会做什么特别好,就是这烙菜饼还算不错。今日得了闲,特意到外面挖了一些鲜菜,县主大人。我都是认真挑过,挑了嫩菜叶烙了这几张饼,还请你不要嫌弃。一定要收下。你救了十三命,还帮他……保住了胳膊,没让他变残废,我……我真心感谢你!”

    说到后面,杜厨娘越发地紧张。连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我烙饼子前,洗了好几遍手。出锅时候,都是用树叶垫着用手抓……”

    生怕素妍嫌她脏,小心地解释着。

    素妍淡淡地笑着,这个朴实女人身上,她看到了似曾相识样子。前世她,被困无色庵里无依无靠,即便看到亲人一个个被杀。一个个离去,却始终顽强活着自己。她也曾这样小心翼翼地活着,入无色庵初两年刁难,到后来渐渐被无色庵尼姑、师太们接受。

    那如梦七年,痛苦七年。就算到了今日,偶尔梦里。也会重复那里故事。

    素妍伸手握住了杜厨娘:“杜大嫂太客气了。喏,你烙饼子很好吃。”她取了一个,大大咬了一口,然后挥着手,“好烫!你心意我领了,十三大哥还伤着,正需要加强营养,你把其他留给他吃。”

    “这……这怎么好呢?我另给他烙了两个……这几个饼子,我是给你。”

    “我当然知道啦!可是,我今晚已经吃得很饱了。杜大嫂,你给十三大哥留着吧。给了我,凉了就不好吃,也就浪费了。”

    杜厨娘看着小帐里还有别姑娘,见素妍并没有嫌弃自己,心里踏实了许多,道:“要不留给那几个姑娘。”

    “杜大嫂,再拿一个,让她们尝尝你手艺。天色不早了,这些日子一直麻烦你帮忙炒药。”

    “县主大人说哪里话,何况将军有吩咐,让我帮你炒药。再说上回,你还给了我一些银子,要不然十三也不会好得这么……我们人穷,又没什么可以回报县主大人……”

    “杜大嫂别说这样话,再这样说,我就生气了。人穷不是你错,穷只是暂时,日子总会越过越好,你有一双巧手,十三大哥也是一个能吃苦人,等这场仗结束,十三大哥便可役满还家,到时候朝廷会给你们几亩良田,一家人吃饭是不愁了。会好……”

    素妍又拿了一只菜饼,与杜厨娘说了几句话,打发她回去了。

    心里似压上了一座大山,前世庵堂自己,曾被人小看、羞辱,亦害怕被人瞧不起,卑微如杜厨娘,与人说话总是赔着小心。

    “日子会越来越好……”她呢喃低语,忽见小帐晃过一个熟悉影子,定睛细瞧,却是宇文琰静静地站月光下。“这么晚了,琰世子还没歇下?”

    “我……我……”莫不是他也染上了结巴病,宇文琰想自己一定是着了魔,总想看到她,“我父王给皇上写奏折,总是写得不满意,你大营与士兵呆得多,也许你会有主意。”随便编个理由吧,不然他夜里不睡觉悟,她帐外徘徊做甚。

    素妍低应一声,“这可是朝廷大事,我一个女子知晓这些,妥当么?”

    前世她,总是不分轻重,才做错了太多事。

    今生,她安分守己,求是家人平安,岁月静好。

    能与她说话,他觉得踏实。“好,你等着,我去拿来给你,你帮我父王再看看,你帮忙完善。”

    宇文琰似得了糖果赏赐一般,转身离去,那是难以掩饰欢喜。

    素妍进入小帐,将杜厨娘送来菜饼分给大家品尝,之前大大地咬了一口,淡淡野菜香味,还有麦面烧焦清香,很是诱人。

    笑笑道:“之前我和小姐去伙房,她就要给我们,可不敢替县主做主,就拒了。”

    素妍将菜饼分成大小较为匀称几块,每人分放一块。

    白芷去伙房提了大半桶热水。小姐们一只铜盆,丫头们用一只,各自洗脸沐足。白芷出去倒水时候,正遇到宇文琰送了奏疏过来。

    左肩王还修改,硬是被宇文琰抢走就跑:“父王,你早些睡吧,我找人帮你看。”左肩王来不及阻止,宇文琰风一样飞去。

    过了不过一刻钟时间,宇文琰又回来了。

    左肩王双手负后:“把那奏折给谁了?”

    “父王,我看你折腾了一晚上也没写好。找人帮你写。”

    他这个儿子是什么样,知子莫若父,左肩王令近身服侍太监取了热水。“是不是给姓江丫头了。”

    “父王是说江展颜,呵呵,她上阵杀几个敌人还行。”

    明知他提是谁,宇文琰偏能曲解。

    左肩王瞪了一眼,道:“早时候。你母妃想为你与她订亲,你还不乐意,这些日子天天往人家帐篷跑,也不嫌臊得慌。”

    宇文琰一副打死不认账,高声道:“我哪有?谁瞧见我往人家帐篷跑了?哪只眼睛看见,我那是找她有事。如果不是为了要替父王解忧,我也不会去找她。”

    说得理直气壮,藉口十足。越是硬着脖子,逾是底气不足。

    服侍太监给左肩王擦了足,转身坐到榻上,帐篷里有三张榻,两张小榻是宇文琰父子。还有张稍大,是服侍太监与值夜侍卫所用。

    跟他傲。还嘴硬不认。

    左肩王淡淡地道:“你母妃来信了,说近来又替你相看几位二、三品大员家嫡出小姐,不错,有封疆大吏,亦有六部官员,我瞅着……”

    给他相看了,他现可西北。宇文琰立时又道:“我现还年轻,不想成家。”

    左肩王道:“你母妃可是等着抱孙子,你妹妹如果不是为了多陪陪你母妃,去年就该出阁了,你赶紧娶个媳妇,也安你母妃心。十皇子、十一皇子可都比你小,人家都成家立业了……”

    “我不想成亲,娶妻多麻烦,跟父王似,整天被人管东管西,就是多看两眼别女人,母妃都跟你急。我不成亲,我还想自由自玩。”

    还跟他嘴硬!

    左肩王不紧不慢地道:“听说吴王和江家丫头好上了,还为她留着正妃位置呢。就等着皇上下旨了,人家可比你好,将江舜诚那只老狐狸哄得眉开眼笑。吴王都要娶正妃了,你也不能落下,我记得,你和吴王都是十月,你比他还长一岁呢……”

    宇文轩要娶江素妍为正妃?

    宇文琰心里一阵空荡荡疼,就似有人剜走了他心。素妍来到大营时,骑不就是宇文轩追月宝马么,那可是连自己都借用不到马呢。

    左肩王见他哑然了,心里暗笑,“听说上回吴王从皇城跑出来,追了江家丫头好几日,这才金州城追上,两个人说了好一阵儿话。你就别费心思了,那江丫头是名花有主,回头你还是乖乖地与会我母妃挑女子订亲。”

    他忘了,其实也没忘,只是不愿意去想素妍和宇文轩之间事。

    他们到底有多好,宇文轩那是一个不苟言笑人,总是冷着一张脸,唯独为她,可以从皇城追出千里之外,这需要多大勇气。

    左肩王见自己试探得逞,不动声色,道:“你愣着做甚,浴足睡觉。”

    宇文琰一脸痛色,脑海里都是素妍清丽面容,她做事时那认真模样,她是这样安静,又是这样别样……好,坏,一古脑全都涌上心头。

    她怎么就成了别人妻呢?

    眸光里掠过一丝痛色,落漠地看向左肩王,低声问道:“她真要嫁给阿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