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对不起你

尽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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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没有看错,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应该是韩魏国。

    多日不见,他变化很大。

    除了那张脸之外,从头到脚的穿着打扮,都散发着名牌的光泽。

    身为一个设计师,我对于这些外在的东西十分的敏锐。

    虽然那辆游览车开得很快,可我还是捕捉到了他的外表。

    那绝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穿着朴素,总是拿着一杆子烟斗的魏国爷爷。

    这,绝不正常。

    眉头微蹙,我抿紧唇角,终是没有出声,就那样默默的与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擦肩而过。

    下了游览车,管家便热情的领着我往门内走。

    严宏昌出国了,严家老宅只有严荣欢在。

    老管家在前面带路,将我领到一间书房前便止步不前,抬手比了个请的姿势,示意我自己进去。

    朝着他微微颔首,我道了声谢谢,便推门而入。

    从进门到现在,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严司翰的身影,可结果并不如意。

    问管家,管家只是摇头。

    看那样子,严司翰应该没回老宅。

    也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严司翰又怎么肯回老宅。

    不说是他,就连我在经过客厅时,也会莫名有种后背发凉,汗毛倒竖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本能反应,根本不受我控制。

    尽管我掩饰的很好,可突然加快的脚步却是早已经暴露了一切。

    严荣欢的书房装潢是欧式的。

    偌大的书房装饰的宛若古罗马斗兽场一般规模宏大。

    呈圆形的高层书架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书籍似乎经过再装订,外表都非常的华丽复古,一眼望去,恍然像是突然看到了一片由书编织而成的天空。

    站在其中,又如同站在了万花筒里,头晕目眩,却又忍不住感叹它的设计师的独具匠心。

    在书房的正中央,放着一张华丽的北欧风格的异形书桌,这是这间书房里除了书架和高脚架以外的唯一的家具。

    在圆筒状的书房内,就只有这么一张桌子,和一张奢华的宛若宝座般的高背椅子。

    此时此刻,严荣欢就坐在那张椅子里。

    他脸上戴着一副坠着金线的眼镜,在复古的台灯下,他手边放着一杯热茶,正低头认真的看着铺展在桌上的一本书。

    在那本书的上方,叠着几张A4纸,严荣欢好似没有察觉到我似的,伸出苍老的手拿起了那几张A4纸,凑到面前仔细的看着。

    忽然,他手一抖,两张A4纸从他的指尖滑落,宛若两片落叶般,飘落在了地上。

    书房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我甚至听到了纸张落地的声音。

    教养使然,我本能的就去捡那两张纸。

    弯腰,手指还未接触到那两张纸,我便骤然瞳孔紧缩,僵住了动作。

    我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多年,我会在这里见到那份曾经我跟严司翰签的合同。

    那份承诺严司翰,如果一年后我还没有忘记宗政烈,甚至跟他和好,就应该付出什么代价的合同。

    我记得,违反那份合同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三个条件。

    严司翰可以任意提出的三个条件。

    这么多年了,我几乎已经将这份合同给忘了,就连我手里的那份合同也已经不知道被我丢到了哪里。

    可现在,在严司翰手里的那份合同竟然出现在了严荣欢的手里,并且被他看的这样的认真。

    手指微颤,我终是拾起了那两张纸,放回了严荣欢的面前。

    下意识握紧了双手,低下了头。

    我就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站在书桌旁,嘴巴张合了好几下,却终是没能鼓起勇气出声。

    时间就这么静默的流逝着,就在我双腿都站的有些发麻的时候,严荣欢缓缓的开口了。

    他的音色里充满了苍老和冰凉的历史感,在这样一座书房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他说:“子悠啊,你知道爷爷是怎么拿到这份合同的吗?”

    我摇头。

    他唇角微微动了动,突然无力的笑了一声:“是司翰给我的,我还记得,那是在你们去港城定居之前的某一天。”

    “那天,他兴高采烈的来这间书房找我,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他要娶你。”

    “为了证明他所说的可实现性,他特地将这份合同交给了我,说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很轻很轻,甚至有些沧桑的几句话,却像是狙击枪里打出来的强劲子弹,狠狠的贯穿了我的胸膛,轰碎了我的心。

    眼眶唰的就红了,我低着头,心里不断的咒骂着自己是个十足的混蛋。

    对于严司翰,我的亏欠已经没办法用常规来计算。

    我对他的亏欠,这辈子恐怕都还不清了。

    脑中突然就乱糟糟的像是被猫扯开的毛线球,我狠狠掐着手心,声音有些不稳道:“爷爷,司翰他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他回来过吗?”

    身为严司翰的爷爷,在严司翰受伤的同时,他也会跟着难过吧。

    精心准备了那么久的订婚典礼,就因为我和宗政烈的重归于好而全部作废。

    我很清楚在这场订婚典礼上,严荣欢和严宏昌付出的心血有多少。

    更清楚严司翰对这场订婚典礼的期待有多深。

    可世事难料,在恩情与爱情之间,我还是遵循了本心,选择回到宗政烈的怀抱。

    我已经对不起他们了,所以我不能再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宗政烈和我们的三个孩子。

    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坠,我抬手迅速的擦了擦眼泪:“爷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严荣欢捏着那份合同又看了几眼,突然就伸手将那份合同撕了个粉碎。

    将那些碎纸屑放进垃圾桶里,他声音恢复慈祥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严家人的,是我们严家人对不起你。”

    “司翰对你有执念,我很清楚,我更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一切,都是他该承担的,也是我和他的父亲应该承担的。”

    严荣欢的话似乎蕴含着很浓的深意,可我却有些听不懂。

    不过有一点我却是听明白了。

    那就是严荣欢其实什么都知道,严司翰和我自以为骗过了他和严宏昌,其实他们都不傻,也根本没有被我们骗。

    他们之所以会那样做,也不过是在给我们台阶下,配合着严司翰成全了我。

    严荣欢盯着我打量了一会儿,突然很低的说了一句“真像”,便拉开了书桌上的沉重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我。

    接过照片,我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海边有些空洞的盯着海面看的严司翰。

    看海边的建筑物和风景,明显是白淮市的风光。

    心中豁然开朗,不等我出声,严荣欢便有些疲倦道:“去吧,心病还须心药医。”

    说完,他便朝着我摆了摆手,示意我离开。

    捏紧照片,我滚动了几下喉头,终是站直身子,朝着严荣欢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便快步朝着门外跑去。

    老管家一直等候在门口,等我出了书房,却是没有再带着我去做游览车,而是直接带着我来到一架直升飞机前。

    老管家说,这是严荣欢为我准备的,送我去白淮市。

    我心道严荣欢竟然如此料事如神,不由有些惊叹于他们这些人未卜先知的能力。

    直升飞机稳稳的起飞,我透过舰窗看着那座渐渐变小的庄重别墅,忽然就扫到了站在二楼落地窗前的严荣欢。

    他的脸上依旧戴着那副老花镜,视线端稳而又暗沉的望着我所在的方向。

    直升飞机越升越高,他的身影便渐渐的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几个小时后,飞机便降落在了白淮市。

    打了辆出租车,我直奔我们家老宅。

    下了车,我下意识往门房看了一眼,果然没有见到韩魏国的身影。

    心中愈发肯定了自己的那匆匆一瞥,我见老宅的门虚掩着,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上锁,心中微动,抬步便快步朝着门内走去。

    门吱呀一声打开,我刚刚迈进高门槛,就听到院子里隐隐约约的传出一阵咿咿呀呀的京剧。

    听那词儿,应该是《霸王别姬》。

    不知怎的,听到这首京剧,我莫名就有种格外熟悉格外亲切的感觉。

    那一刻,我恍然就从现在这个年代穿越回到了我六岁之前。

    就连我迈入的那高门槛已经两扇木门都瞬间染上了年代感。

    那种感觉不过是一闪而过,我很快便恢复了神色,晃了晃脑袋,快步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依旧是我之前在这里休养时的模样。

    只是此时的院子里,却是多了一把竹子做的摇椅和一张竹子做的小方桌。

    在小方桌上,放着一个老式录音机。

    录音机天线高高的向天指出,那咿咿呀呀的京剧就是从录音机里传出来的。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此时躺在摇椅上,手里拿着一个小茶壶的人。

    你能想象到,一个才不过三十出头的青壮年躺在摇椅上,听京剧,喝小茶的样子吗?

    不仅如此,旁边的铁丝上还挂着一个鸟笼,里面养着一只八哥,更摇头晃脑的听着京剧,看起来还挺有模有样的。

    皱了皱眉头,我迈步向前。

    只是才刚迈出去一步,我就骤然僵住了动作。

    而后,我的脑子里便嗡的一声,炸开了无数的记忆碎片。

    头痛欲裂的感觉令我几乎摔倒,与此同时,面前的景象突然就与我的回忆重叠。

    只是躺在摇椅上装模作样的喝茶的人,却是换成了一个穿着明显缩水的旧衣服的小男孩儿。

    就是这个角度,他小小的身子窝在大大的摇椅里,不断的随着摇椅前后摇摆着。

    在那张摇椅的后面,有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女孩儿不断的推动着摇椅,时不时大力的推一把,看着小孩儿惊慌失措的表情哈哈大笑。

    可即便如此,那个小男孩儿依旧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反而皱着眉头嘱咐小女孩儿道:“你慢点推,砸到自己怎么办,会疼的!”

    小女孩儿却是不以为然,使劲儿的又推了一把。

    结果推的太猛,小男孩儿直接从椅子里向前摔了出去,一下子就趴在了地上,撞的嘴里磕出了血。

    这下子,小女孩儿顿时急了,眼眶一红就要哭。

    她这么一哭,便招来了大人。

    随着一声急切的询问声,一个穿着牛仔裤和花衬衫的女人便快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