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红楼起火

水清若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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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的屋子,一丝昏暗的光线,透过紧闭的天窗,照射进来。

    郑绥倦缩着身子,坐在角落里,又冷又饿,浑身泛力,额头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

    昏昏沉沉中,已不知是几度睡迷,几度醒来。

    亦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方才又是惊醒过来的,那日的情景,已在脑海中回放了无数遍。

    她和袁三娘子睁开眼,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那伙劫匪的模样,就让眼前那位妇人,阴厉的目光给吓到了,妇人的脸上,涂抹了厚厚的脂粉,一近前来,浓烈的香熏,格外的刺鼻,她和袁三娘子的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往后倾斜。

    那位妇人在她们俩周围走了一圈,一双阴厉的目光如满是打量,粘在她们俩身上,没有移开过,“把她们身上的绳子解了。”

    紧接着,旁边便有女仆上前来,解开她们身上的绳索。

    手脚得到了活动,俩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伸手拿开嘴里塞着的木头。

    “大娘,这是哪?”袁三娘子脱口问道,嘴巴因一时合不拢,声音略有些含糊。

    只瞧着那位妇人眉眼一挑,目光盯着袁三娘子,“不急,小女娘以后自会知道。”说着一扬手,旁边有个女郎,捧着两本文书递上前来,那位妇人接过,递到郑绥和袁三娘子眼前,“这是两位小女娘的卖身文书。”

    郑绥只瞟了一眼,看到楼、妓、娼等几个字楼,顿时失声颤道:“你们怎么敢?”说完这话,抬头瞧着那位妇人,“我们都是出自良家,并非贱籍。今日出门,遭遇劫匪,若是大娘把我们送回去。家中必有重谢。”

    只是话音刚落,那位妇人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望着郑绥,连着眼眸中的那份阴厉之色,都去了几分,“每个初来我这儿的小女娘都是这么说,如果我把人都送回去,我这儿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伸手轻轻刮到郑绥的脸颊,“大娘我从来只管验货收人。俩位小女娘既然来了我这楼里,就别想着再出去了。”

    郑绥忙地躲闪开来,心头却是又惊又惧,侧头望向身旁的袁三娘子,情形和她差不多,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垂下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又不停地相互交握着,隐隐泛了水光的眼眸看了郑绥一眼。俩人不自觉地靠在了一起。

    袁三娘子眼中虽有惊恐之色,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极力镇静。“说起来,大娘要的不过钱,要多少钱,只管开口说个数,我想,若是能得到比卖下这间楼红楼还多的钱,大娘也不需要再劳心劳力经营这间红楼了。”

    那位妇人只觉得眼皮跳得厉害,盯着袁三娘子好一会儿,之后。却是咋巴着嘴,“你们俩若是出身富户。商贾寻常之家,大娘我倒是愿意和你们做这笔生意。但是小女娘,陈郡袁氏,大娘可没那个命去拿这笔钱。”还亏得送这两位小女娘过来的人,把这位年纪小的小女娘给家世报了出来,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位小女娘她都得好好安排才是,没得惹祸上身。

    所幸年纪尚小,还可以调教一两年。

    郑绥听着,看出眼前的妇人,不想惹祸,遂急忙道:“大娘既然知道我们是陈郡袁氏的人,若是大娘不想惹祸上身,就赶紧把我们俩送回去。”

    传来嗤嗤一笑声,让郑绥一张脸涨得绯红。

    接着,又听到那位妇人尖细的声音响起,“小女娘没难道听清楚,大娘方才就说过,但凡进了我这楼里,就别想着能再出去。”说完,却是吩咐道:“把这俩人带下去,先把她们身上这套亮丽的云锦衣裳给脱了,再让成妪好好管教一番,记得,别让她们俩待在一起。”

    话一说完,阖着的门,吱呀一声响,郑绥一转头,就瞧着几个身强力壮的老婆子走了进来,一上来,就要来拉她们。

    “不要。”郑绥忙地闪开,望向坐在上方榻席上的妇人,脸上一片恐慌,声音带颤,“我不要待在这里,送我们回建康,你要多少钱,我阿兄都会给你。”

    旁边的袁三娘子,已让两个婆子给按压住,要往外走,郑绥刚要扑上前,推开那两个婆子,却发现,身前站着一位高大的婆子,壮实的犹如一堵墙,粗大的的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登时,一阵巨疼从胳膊肘和肩胛处传来,郑绥牙齿咬着嘴唇,眉头皱成一团。

    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女娘还是乖乖的,要不受苦的可是娘子。”

    “哟哟,轻点轻点,这可是大娘我花了大价钱,阿妪还是轻点,可别弄坏了。”一串尖细的笑声,从上首的位置传来。

    郑绥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眼中含泪,心中唯有一个念头,不能待在这地方。早前时候,那双粗厉的手掌,摸在的脸上的羞愤之心,又涌了上来,还有一路上,钗环手镯挂饰都被强摘了去……瞬间,手臂上的疼痛,都已经顾不上,只想着奋力挣脱。

    大约是那位婆子听了那位妇人的话,放松了些许力气,而郑绥又使劲推开,顿时间,竟然让郑绥给挣脱了,郑绥想也没多想,就直往大打张开的门口跑去,因跑得急,前面的好几个婆子,不由忙地避开身,而身后的那位忙地追上,伸手就要抓住郑绥,郑绥忙不迭地避开,还反身用力推那位婆子一把,那位婆子不防,一跤摔到了地上。

    顿时间,屋子里一片嘻笑声响起,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

    “这老妪,今日怎么连个小女娘都抓不住。”

    “平日可就数她力气大。”

    “她平日一顿都吃五大碗粥,不会是今天中午没吃饭吧,哈哈……”

    郑绥只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忙地就转身往外跑。

    那位婆子原本摔了一跤,当众出了丑。脸便有些挂不住,一听同伴们的言词,登时觉得恼羞不已。气得脸都红了,遂下了狠劲。要钳制住郑绥,嗖地一下子爬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就抓住郑绥的肩头,郑绥想甩开,却是甩不开,不由回头,两手用力要掰开那位婆子的手。只是她的手力,那敌得过那位婆子,推拉反抗间,只听嗵地一声响,之后,是一阵哗啦声。

    郑绥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连着脑海中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陆续有物什砸到身上,传来一阵阵痛,直到最后。已没了多少知觉,整个人却已经压在物什底下。

    场中的人还未从震惊中恍过神来,方才只瞧着郑绥一头往博物架上撞去。瞬间,博物架倾斜倒下,落到郑绥身上。

    惊诧声,抽气声,此声彼伏。

    屋子里的人躲之不及,想去扶住,已是来不及了。

    整齐干净的屋子,登时间,一片狼藉。更有碎片飞肆。

    “十娘,十娘……”袁三娘的惊呼声响起。挣开婆子的钳制,要去瞧郑绥。刚走两步,就让回过神来的婆子给抓住,用力之猛,抓着她的手,手背都能见指甲刮过的痕迹,痛得她直打哆嗦,眼眶都红了,忙地抬头,望向在上首位置的那位妇人,“你们快看看十娘。”

    这一番举动,使得屋子里的人都恍过神来。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知道,这博物架上的物什,都是大娘的心头之爱。

    而追抓郑绥的那位婆子,更是不知所措,继而恼羞成怒,便要上前去移博物架,把郑绥拉出来狠揍一顿,只是刚举步,就听到一声喝斥声。

    “站住。”

    那位婆子止住脚步,抬头望向上首的大娘。

    只瞧着那位妇人从席榻上起身,缓缓走了过来,近前,绕过倾倒在地,压在郑绥身上的黑木头制就的博物架,走到郑绥跟前,蹲下身,伸手轻拨开覆在郑绥脸上的琉璃碎片,用手绢抹去脸上鲜红的血渍,露出一张光洁白晳脸庞,无视额头上汩汩流血的伤口,轻笑道:“还好,脸蛋没事,大娘我想着小女娘能替我挣回这些物什。”

    跟在妇人身后的那位年轻女郎,看得分明,心头一惊,“这额头上血流不止,让疾医过来包扎一下吧。”

    “我不要。”郑绥也及到此刻,看清那位妇人手中,手绢上鲜红的血渍,才清楚地知道额头上流血,先前,她只感觉到有热乎乎,粘糯糯的液体在脸上流淌,脑袋更是昏沉,嗡嗡直响,这时,瞧着近在咫尺的妇人,强睁着眼,用力道:“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不要待在这里,送我出去。”

    那位妇人怔愣了一下,却是笑了,“大娘我见过比你刚烈的,也比你聪慧的,除了那些一心求死的,最后都乖乖地留了下来,可这求气,也是一念之间糊涂,真让你死,你可就舍不得了,大娘我会让你开口求着说,要留下来的。”

    后面一句话,带着几分胜券在握。

    那位妇人站起身,对着身边的女郎吩咐道:“你先把她额头上的血止住。”

    年轻的女郎低头应了声唯。

    伸手上前,刚要碰上郑绥的额头时,郑绥却是忙地闪躲,只是整个身子被压住,无法闪开。

    那位妇人瞧着,顿时又嗤地一声笑,“大娘我好心劝劝你省省,这木架我暂时不会让人扶起来,先让你受受苦,”又伸手在郑绥身上指指点点,“瞧瞧你这双手,如葱管一般水灵,瞧着你这脸上光洁白嫩的肌肤,一压就能留下印痕,想也知道养得极好,这样的小娇娘,寻常人家可养不出来,说来,对付你们这样的小娇娘,最是简单不过,我们楼里,对付那些烈性子的小女娘,所用的鞭子都派不上用场,只要简单地让你们饿上几天,不给吃喝,你们就会乖乖就范,大约长这么大,你们还没挨过饿吧。”

    最后,竟是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不会。”郑绥用尽力气,让声音从口中发出。

    那位妇人低头望着郑绥,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大娘我就等着你,什么时候想留下来,记得及时开口说。”

    之后,便不理会郑绥,对着给郑绥处理伤口的年轻女郎吩咐道:“等止了额头上的血,过上一柱香的时间,再把这木头架子给扶起来,把人给我关到西边的阁楼里去,派两个人看守着,不给吃喝,她什么时候求饶了,什么时候给吃喝,再放出来。”

    听到年轻的女郎应了一声唯。

    那位妇人便迈步离去,经过袁三娘子身边时,伸手拍了拍袁三娘的脸蛋,“小娇娘,你也看到了。”伸手又指了指压在博物架下的郑绥,“乖乖听成妪的话,大娘我可不喜欢再见血,更不愿意看到小娇娘也尝到这份苦。”

    袁三娘子明显打了个颤,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却是忍着,没有掉下来。

    “你很坚强,也很聪慧。”那位妇人满意地看了袁三娘子一眼,转身离去。

    尔后,袁三娘子也让婆子给带走,临去时,回头望了郑绥一眼。

    再之后,郑绥便掌不住脑袋晕沉,撑不住身上各处传来的痛楚,昏死了过去,迷糊中,身上压得重物给卸去了。

    后来,再醒过来时,便是在这间幽暗的小屋里。

    刚开始的时候,强忍着身上的痛,她到门口去喊门。

    门是打开了,但门口守着两位孔武有力的婆子,却不放开她出门,只问她,是不是答应留下来了。

    随着她的摇头,门重新阖上。

    如此反复,门没有再打开,只是后来,不知过了几天,她又冷又渴又饿,每过一段时间,醒来时,门外的婆子都会进来问她一句,要不要留下来?

    果然,这才没有一会儿,门又吱呀一声响,移开了一个小口子,有位婆子走了进来,看到了角落里的郑绥,“这又醒了。”走近了几步,“我说小娘子,这又何必呢,大娘有的是对付你的法子,与其遭了一大堆罪,到最后答应了下来,还不如早些答应……还记得那位和你一同进来的小娇娘,如今可跟着成妪在成凤园,好好学着规矩,一点苦都不用受,小娘子点个头就完事……”

    “东娘,东娘……”一串急促地大喊声从外面传来。

    屋子里的那位婆子应了一声,却是忙地应了一声,跑了出去,“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门又掩上。

    但还是能听到那串急促的说话声,“不好,成凤园着火了,我们快过去救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