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话 脸皮于我,总是身外之物

未必是四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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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着,就在我快要待着无聊到梦周公,抱着我那萌狐狸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唤了声:“阿四?“

    第一声被我无视了;

    第二声,我微微皱了皱眉,感觉有人俯过来,靠近了我的脸,清楚的感觉到他呼吸的平静和气息的起起伏伏;

    “阿四?”

    “阿四?”

    “四姑娘?”

    “楚歌?”

    “你再装我就亲你了。”

    第七声,我终于睁开眼来,假装有些愤怒地问:“什么事?“

    沈丛宣轻轻一笑,“我多的是方法让你理我。你在别人房间竟然还能这么心安理得的打瞌睡。”

    他明明知道我是没办法面对他,才在这里装睡,消磨时间。

    说起沈丛宣这个人,我一直很纳闷儿。初见,是我铺子外手持红丝绦锦面扇的温雅公子,姿容既好,神情亦佳,再见,是来我铺里试吃点心的高傲小哥,冬日灼灼有春光,直到后来,在和大家的相处中我越来越发现他和表面上凸显的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不同。偶尔显得没那么有风度,甚至有点小孩子似的玩闹气。

    但是,作为一个皇帝,他绝对不只有一面,这是所有皇家贵族的劣根性,环境造就,再怎么出淤泥而不染也逃不出这个闲言碎语。

    我皱一皱眉,本想伸出手去扯他的脸,刚伸到半路,猛地想起来我面前坐着的这个悠闲的人是这南魏的皇帝,是任何人不得轻易亵渎的,停在空中的手硬是猛地收了回来。

    我转过头去看窗外,不安好心的嘲笑说:“是的,脸皮这东西于陛下您来说向来身外之物。”

    “咚。”

    分明听见有人身子不稳磕到门板的声音。

    “咳咳咳。”

    嗯,听出来了,是奉七……

    “咳咳咳。”

    奉七,你不要再咳了……

    “咳咳咳。”

    我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天干物燥,奉七小哥儿要记得多喝水,多多地喝水啊!缺水容易死的!”

    说罢,看向沈丛宣,这南魏陛下倒也没有生气或是说我放肆,也朝着门外眯眯笑道“奉七,下去休息吧,我和四姑娘有些体己的话要说,你在门口这样子站着我怕她害羞说不出来。”

    “咚。”

    这次轮到我从椅子上一歪,差点倒了下去了。

    果然,脸皮这种东西,于他来说,真的是身外之物。

    沈丛宣微笑着顺道伸手把我从椅子的一边“拖”了上来,扶了扶我头上歪掉的簪子又轻轻把簪花插回去,他看了我良久,他这个样子看得我浑身不舒服,我又不能骂他“登徒子,看毛啊看。”

    毕竟这人是皇帝,还是我在木言堂的大老板。厨房管事怪老头有句话我一直牢牢的记在心里——“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武功比大师父强,但是就是因为长得没大师父好看,导致他只能在厨房带领我一起剥鸡蛋洗野菜。

    我只能尴尬的扯扯自己的脸对着这位至高无上的人儿佯装崇拜以示我从心底自然而然发出的尊敬……

    我转过头去,阿相离开有些久了,容华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感情是今天不在这屋子里睡了?

    我看那皇帝陛下闲的理所当然,端起了容华几上的温茶,试温摸了一摸后闲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突然想起来青岚和他们一行人那会子的语气,不像是友好的“战友”关系,同处在一个国家,不会因为我打起来吧?

    后来又一想,嗯,我真的是想得太过了……我姓楚,不是西施和妲己,然后,我这张脸简直是普通的没有天理,打起来?呵呵,真的是睡过头了……

    我抬头瞟了一眼这位正喝茶的大人物,问道“青岚和你关系不好么?听说他掌南魏半数兵马,看你今天对他的语气你不怕他起兵造反啊,皇—帝—陛—下?”我微微用力,还强调了一下皇帝陛下四个字的音调。 “青岚?叫得真是亲热啊。”

    沈丛宣鄙视我一眼又道:“没见识。我们不过各取所需。”

    我嗤之以鼻。我,没见识?我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不会的东西我还能自己编,除此之外,能做点心,能做菜,能说书来,能经商,我还没见识?

    笑话。

    突然沈丛宣扑哧笑出来:“你不知道,阿四你今天钻床底的样子钻的颇有水平,一看就像是常年干这行的好手。”

    我听罢,这家伙成心找碴啊,于是咬咬牙说:“是啊,皇帝陛下,好在以前教我做膳食的怪爷爷让我空闲之时还学过一门课叫做——如何正确的钻狗洞。”

    “陛下要学么?保证让您钻的得体又美丽……”

    我实在和他没话说,起身舒展一下身子,拍拍裙袍说“陛下不困么?可惜我最近困得要死了,要回去睡了,您记得您要是在这里安寝占了容华的床位,记得提醒他让阿相另找一间房间睡哦。要是想要美人作陪,请记得联系莺歌苑的王妈妈,据说报安庆小王爷的名儿可以八五折。”

    我正抬脚欲走,右手被人突然一拉,硬是被止住了出门的步子。

    接下来我听到沈丛宣以抒情的语气对我说道:

    “阿四,我是怕你看到青岚想起什么,你想干什么我都不会阻止你的,比如说书,卖东西,哪怕是你想进宫当娘娘我也可以帮你。虽然我不想阻止你和青岚之间去联系,但是我要是不横加干涉又很怕你们在一起。”

    我下巴掉了一半……

    我突然被强制记忆起我前些日子以为这丫只是个王爷,对他说的那些话来。

    关键词一,娘娘。

    “我母亲啊,将我送到这南魏来是要打算送我进宫选妃来着,你也就别惦记我了,虽说是皇族,但是您一个王爷家家的还是不好和皇帝抢的吧……”

    关键词二,助我荣登宝座。

    “那王爷你还认识宫中的什么大人,可助我提前成为娘娘,我若有朝一日登上大殿,必定诺你千金白银百名美女。”

    当下在回忆起这些来,真的是哭笑不得,恨不能一掌拍死当时的自己去。

    我回过神来,对他答道:“您说那四王爷是吧,我和他?陛下别开玩笑了……没错,我的确是和他认识,但是现今我对他……”

    “仇人”二字还没吐出来,强行被人抢了话去,听见一句更加惊悚的话,差点吓透了我的小心脏。

    “阿四,我喜欢你。”

    我站在那里,一阵穿堂风,两耳鸟鸣声,本来体内汹涌澎湃如海啸岩浆一般的惊讶,很久了才渐渐地平息了下去,从头冒一缕青烟。 绝对不是不奇怪,而是怪到极点,反而惊讶到让我快速冷静了下来。

    我一非红颜,二非权,不值得一个帝皇这么青睐。 我木头一般回过头来,问道:“陛下”

    说罢,又顿了一下,带着不确定的口气,“您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沈丛宣没有发现我快要燃烧小宇宙,他好像放心下来,微笑点头,抓住我说的话反击我。 “你说过,脸皮于我,向来是身外之物。” 我冷笑。开你妹的玩笑…… 大概笑得太变态,沈丛宣有点慌了,问:“莫非你心里是另有想法?”

    “是啊,我爱容华爱的天翻地覆,久久不能自拔……”

    看着他的脸渐渐沉了下来,才晓得这玩笑不能乱开,不小心毁了容华就是我的罪孽了。

    忙摆手道:“笑话,笑话。” 我问他:“太后娘娘可知道你喜欢我?”

    他说:“我亲生母后去世得早,现今这个不知道。”

    我又问他:“你爹爹可知道你喜欢我?”

    他说:“我父皇也去世得早。”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还好还好。

    “陛下,这种事情要以大局为重,您毕竟是皇帝啊。等您回去得到父母首肯了再来说说好不好?”

    沈丛宣突然一笑,笑得我觉得四周的气温下降。反倒换成了我忐忑不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支支吾吾表示该告辞回去伺候那只“白娘子”狐狸了。 我装傻呵呵呵扯掉沈丛宣拉着我的手,问:“南魏大皇,没有什么体己的话说了吧?陛下,我回去睡了哦?” 也许是觉得我装傻的技术装的太低逼格。沈丛宣扣住我的肩膀硬是把我扳过身来,看着我说得很实在:“这不是玩笑,这是委婉下旨,阿四,你要说实话,抗旨不遵,杀无赦。”

    他极其认真的看着我:“阿四,你是否有意?”

    我靠!简直是中了头等大彩票,虽然之前会想到这类事情的发生,但是自从知道沈丛宣是南魏皇帝之后我就生生的把这类念头掐死在了我梦里。 之前的猜测,种种苗头不是看不出来,我一直以为他是花花公子般,自带的暧昧属性而已,并没有当成一回事。 我叹气。否认算不算抗旨?若牵连到我家的鸡鸭鱼肉们,我隔壁的黑蛋蛋们掉脑袋,我的良心也过不去的。 而且,我刚刚是不是小黑了容华一下?要是陛下生气,容华就被我坑死了。 我想了一下,还真的是不能抗旨啊?

    深深外加极为哀怨的走过去,我想了一下,看着皇帝陛下极为深情的眼神,在他的注视下抱住了他。

    感觉抱住的人身子微微一惊,愣了几秒。又伸出手用力将我拥住,急切而火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

    他那时说的话,我可能尴尬到这一辈子都记得。

    他在我耳边说:“阿四,你知道我多开心吗?”

    其实我心里面的话是“陛下,你知道我多幽怨吗?”

    天地之间,风声,人声,统统消失。我有那么几秒彻底失却了知觉。然后,像是冰雪在烈日下融化一般,感觉到一股温暖包围着我,身体、灵魂,都被一个人用尽力气拥抱住。 不知怎么的,汹涌火热的感情在胸口冲撞,激得眼泪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我觉得自己忒不争气了,被帅哥抱一下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而且前提条件还是自己扑进去的。

    一会我将他缓缓推开,沈丛宣极为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走开。语气略有不安:“阿四,你去哪?”

    我本想说:“陛下,我同你人生观,价值观有太大不同,和你交流真困难。”

    我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睡觉。”

    默默地逃回去,身后沈丛宣笑得越发大声,惊得我一颤一颤的。

    奉七在院门口看着我的眼神也怪怪的。呵,要是没有我,奉七你们今天就等着皇帝一怒之下灭了你们吧!

    我回了院子,先是舒舒服服洗了一个澡。然后让明芝把我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来,遣走所有服侍的人,自己先穿一件非常普通的仕女服,再在外面穿了一件男短装,然后将一件艳俗富贵的绸缎裙子和平常不戴的几样普通首饰收在包裹里。然后梳了男士发髻。

    看着大门的方向,小声狠狠道:“老娘要跑路了!你们谁也不要拦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