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李二忧天

钟离昧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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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衙散了,挨了板子的甲头却走不了。 周严虽然是他的族长却没带仆人过来。赵典史随手一指就挑中了陈凡:“你去帮忙把人送回去。”

    陈凡不大愿意在死气沉沉的衙门里呆着,正好跟周严一道打算下乡。可是周严怎么能让他跑到横塘镇去,只到了客栈,就塞给他一百文铜板,打发他回来了。

    “这钱也太好赚,捕快一个月工资才一两银子,这个周土豪打点小费就给一百个铜板,他还只不过是个里正,县大老爷又如何呢?”陈凡掰着手指头一算,现下一两银子折合一吊钱,一吊钱是一千文,一百文就是一钱银子。

    当时的米价是一两白银一石,一石是六十公斤,也就是说周严送给自己十二斤大米,或者一文钱三碗的豆腐脑三百碗,一两玫瑰瓜仁粗茶、二到三坛子中低档酒,或者到街边小饭店里面胡吃海塞一顿。

    “我的乖乖,这才第一天上班就盈利了,看来选这个行当是对的。”陈凡把一百文钱在手心里钻出汗来,身体轻飘飘的回到县衙来了。临进门的时候把钱袋子藏好了,不让人发现。他还以为这是受贿,其实这只是乡绅们给皂隶的常例钱而已,即便是当着大老爷面收了也没啥。

    他忽然又想,上次明明让饭店老板给坑了,一坛子酒卖一两银子,老东西怎么不去抢。等着吧,一会儿我就去寻你的晦气。

    “哎呀,你小子回来正好,赶快跟我去打人,这次是打板子,和上次不同,让你顺便开开眼。”小个子在大堂门口把他拦住了,只见他们几个衙役又架着一个中年人走出来,那人一直都在喊冤。

    “啊,今天这么多人挨揍,又是个甲头?”

    “不是不是,若是甲头就给他杀威棒。这位是敲了堂鼓告状的。大人说他无理取闹,让我们揍他二十下,你快点来给他脱裤子。”小个子急火火的说道。

    陈凡气道:“你这人好没道理,若是我不回来这裤子好像就没人脱?那么这板子还打不打了?我若是病休,岂非日后都不用行刑了?”说完他没好气的走了进去。

    进入大堂之后,官员们都散了,吴县令还在,衙役们也在,而且全都很严肃的样子。陈凡说道:“启禀大老爷,小的来交差,那个甲头已经送到客栈里面去了。”

    “冤枉,冤枉啊,大老爷,小的着实冤枉,求求大老爷听我把话说完吧。不然就算是打死了我,我也喊冤不止。”

    “死鸭子,肉烂嘴不烂,不愧是个卖皮货的。”吴县令把惊堂木拍的啪啪作响:“带进来带进来,让他说完让他说完,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小个子等人重新把人拉回来扔在地上顺便踹了两脚回到岗位上站好,吴县令喘着粗气,斜着眼睛,恶狠狠地手指他骂道:“你的皮比你卖的皮货还厚,我就让你说,再要胡说八道,本官再给你加二十,牛皮也给你打烂。”

    那人身材矮胖,方脸大嘴,小小的眼睛,豁嘴唇,长的实在是太丑。难怪吴县令如此“宽和的父母官”都对他不感冒。陈凡心想,待会儿小个子一定会狠狠地揍你,只怪你颜值挑战了衙役们的审美底线。

    “老爷你看!”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展开来举过头顶居然是一张私人告示,上面是这样写的:“今有扬州富商高老爷,天生兔唇,性格迥异,从小远离人群。今生一儿子还是兔唇,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所以乃有意招聘一位有兔唇的先生,担任公子座师,礼聘为西席。每月报酬五两银子,管一日三餐,四天假期,有意者请到西街民巷与张管家联系。”

    众人看的齐声大笑起来。

    吴县令更加是哭笑不得:“李二啊,李二,我就说你是失心疯了嘛,你也不想想,一个教书先生,每年最多也就是十两左右银子,谁家银子没处放,非要放到你的口袋里,这种事儿你也相信。你自己蠢,被人骗,这种事儿本老爷没办法给你理会,你回去吧。”

    “老爷,若是被人骗了,我也没什么损失,他们也没绑架我,我还来这里做什么,问题就出在我没被人骗。银子已经到手了。”

    “所以我才打你。”吴县令骂道:“你前言不搭后语,又说被人骗,又说赚了十两银子,是不是吃多了撑的寻本县开心玩,还说你不该打。有这样的好骗子,你大可让他来骗我,我谢谢你好不好。”

    李二带着哭腔说:“可是事情没这么简单,小的只领了两个月的银子,那家就不再给我送钱了,连他家的小公子也不见了。”

    “那肯定是你教的不好,人家把你辞退了。”

    “不是这样的,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我觉得这里有什么阴谋所以才来告知老爷的。”李二快速的说道:“我看到告示之后,立即来到了西街民巷,果然见到了那位张管家,当时有很多人在应聘,也有秀才,甚至还有贡生,还有举人,可是张管家对他们全都不满意。却一眼就看中了我。”

    “你长得漂亮?有才华?”吴县令打着哈欠。众人都憋不住笑了。

    “张管家说我的兔唇和他家老爷的相似,与他家少爷的也差不多,所以没有比我更加合适的人选了。我当时还在想,有钱人家真的和我们穷人不一样,居然还有喜爱兔唇的习惯。当然小的这种人也不可能理解有钱人的想法,所以二话不说就接受了邀请。”

    “一个扬州人跑到苏州来雇人教书,不合情理。哼,你还是胡扯!”因为根本没案情,所以吴县令懒得搭理他。

    “张管家说因为他家老爷想法偏激,害怕在老家扬州被人笑话,所以才巴巴的跑到苏州来。这也很合情合理呀。”

    “也说得过去——然后呢?”

    “然后我去了才发现他家的少爷不仅是个兔唇,而且还是个只知道吃饭睡觉的傻子,举止粗鲁根本不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皮肤也晒得黝黑,倒像是哪个矿场跑出来的苦力的娃娃呀。大人您说是不是很奇怪,他们每月花五两银子让我教一个傻子读书认字,这不是把银子往水里扔吗?”

    “废话,人家愿意扔,你管得着吗?”

    “可是他们扔了两个月就不扔了,而且昨天晚上还不辞而别。老爷,我不是害怕没有银子赚,至少我还开着皮货店,生活总是有着落的,我只是害怕,害怕而已。我思前想后,觉得这事儿太诡异了。如果不是这些人有阴谋,那,那肯定就是小的撞见鬼了。不然哪有半夜里瞒着教书先生搬家的道理。”

    钱师爷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提醒道:“大人,难道是被通缉的江洋大盗,因为事情败露,连夜逃跑了——可是江洋大盗找人教育一个傻子读书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