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勾引

翡翠衾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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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时节正值春光明媚、桃红柳绿的三四月间,乾江两岸遍栽大片垂柳,一眼望去,犹如一道翠绿的屏障,因两岸土地肥沃,农人多开辟来种植果树,此时桃树、梨树竞相盛开,粉粉白白相间,馨香扑鼻,映着绿柳清河,好一副彩墨山水画。

    临清郡及周边县镇寻春踏青皆来此处,多年下来,已成惯例,乾江南岸临着国道,至江流舒缓处修建有石拱桥,可容两辆马车并行,江北岸多为私家果园,每年清明、端午、八月仲秋这里人流如织,渐渐形成了商贸集会。

    府里刚来时也在这里置了果园,不图出产多少,只图每年看景有个好去处,因而府里女眷来前,下人就已搭好了歇脚棚,一行女眷便先聚在此处喝茶说话。

    官家组织祭祀活动离此并不远,若有兴趣,站在江畔便可瞧见,例行上供祭酒过后,还有许多比赛及歌舞,去年梁雁山便在那里待到天黑才回府,一路哼哼唱唱意犹未尽的样子,今年答应来陪章巧,还未知能否可行。

    到了歇脚棚,章巧也不耐与府中女眷多说,彼此客套几句便散去各玩各的。章巧领着慧儿可儿,三人慢行至集市,只是还未逛一会,便遇上了许妈妈。

    她身后跟着一人,微低着头一身棉布衣,样貌属中上,两个胸脯鼓鼓的,纤腰如柳,脸上薄施脂粉,挽个妇人发髻,鬓边斜插着一道流苏簪,娇娇看章巧一眼,蹲身请安。

    许妈妈一张脸容光焕发,拉着那妇人的手笑着说:“这是我内侄女,名叫卉儿,人老实本分,又惯会帮人调理身子,姨娘瞧着如何?”

    章巧一头雾水,瞧这说词,倒像是给她推荐人选,可这样不挑不选直接领到她跟前合适吗?章巧保守答道:“令侄女自然是好......”

    许妈妈激动一拍大腿,道:“我就知姨娘能看上她,卉儿,还不快给姨娘磕头。”

    那妇人倒也干脆,章巧忙去拦都没拦住,跪下言道:“谢姨娘收留奴婢。”

    两人合作无间将章巧要说的话都堵了回去,章巧便有些气闷,集市上人来人往,此时已引起部分人注意,章巧欲先行,偏许妈妈拉住了章巧径自说道:“姨娘且等着,老奴给侄女办好了身契就送到您院里去。”

    章巧也不应声,直接给她撂了脸子,慧儿一把打断她的手,道:“你这老货,怎地如此没有眼色,这又不在府里,你说这些做甚?”

    许妈妈脸黑了下,眼刀子剜了慧儿道:“哟,你这小娘子牙尖嘴利的,怎么说话呢?”

    慧儿还待再说,章巧用眼神止了她的话,说道:“慧儿,走吧。”说罢三人再不理许妈妈,往前走去。

    许妈妈没有丝毫自觉,章巧老远还在喊道:“姨娘您慢走,老奴过后一准给您送去。”

    慧儿气的脸通红,章巧只当没听到加快步子,直到不见那二人身影,慧儿才恨恨道:“什么破烂玩意,还往您跟前领,那老货真是不要脸。”

    章巧淡淡道:“气什么,不就觉得那小妇人跟你同名吗!府里添人也不是她说了算。”

    “您没瞧见,方才老货骂我时,那个‘卉儿’还扯着嘴角笑,就这样的人,真是......”慧儿还在生气嘟囔,章巧凝眉细思,小妇人从头只说了一句话,性格如何也分辨不清,不过确实过于年轻了些。

    遇上这桩糟心事,搅的三人没了买东西的兴致,慧儿提议不如去看官家表演,三人便沿着乾江堤岸闲逛起来。

    岸边尽是垂柳,微风习习,有太阳却不炽人,入目皆翠绿之色,不禁使人心情也松快许多,章巧如在家乡般折了柳枝编成柳环戴在头上,两个丫鬟瞧着新巧,央着章巧同给她们做,章巧便手把手教她们自己编,这样自己编的,戴起来才有意义。

    官家每年也会组织些常规比赛,如射柳、拔河之类,农家一年到头闲下来时间不多,如清明这样的日子,也会允诺自家孩子外出游玩,章巧以前也常与同村少女们一起放纸鸢、扑蝶、荡秋千,此时河堤上三人一组五人一群,章巧三人为选个好位置,与人摩肩接踵往前走。

    堤上风光好,人又多,南来北往挑担卖花的,章巧渐渐与两个丫鬟失散,入眼左右寻不到她们身影,索性便自己往前走。

    离着官家看台已不远,官家大手笔包下两条大船,连在一起搭起台子,能受邀至此表演的,也皆是各地名角,不拘是歌舞杂技,也有奇人异士、江南曲艺。鼓声乐器,红衣绿裙,热闹非凡。

    章巧寻了近处柳树停下,扶着柳枝朝江中大船望去,那船舱隔着道水晶帘子,影影绰绰瞧不太清楚,无奈正要转开视线,恰见珠帘闪动,里头钻出一人来。章巧本没在意,只觉有两分眼熟,加之离的又远,可再定睛一瞧,可不正是她老乡兼前未婚夫陈少峻吗!

    章巧蹙眉,她此行只为梁雁山而来。歌舞再美,观者无心也不入眼,她想瞧瞧自家夫君在这正式场合都如何应酬,虽她身份所限不便跟随,若说心中无一二羡慕是不可能的。

    可遇到陈少峻,章巧连这两分心情也失去了。自己思虑明白是一回事,她也安慰自己堂堂鲁国公怎会为她这点小事罪及同僚之子,可真正瞧见两人如今同处一船,心中却酸涩难当。

    章巧最后一眼朝船舱窗口看去,主位上紫色官服之人饮茶看曲,或转头与美人调笑。章巧眼神渐渐冷然,可笑,原来这只可携正室出席的官家活动也可招妓,她这有文书的良妾在他眼中,或许还不如那些卖笑的欢场女子吧。

    章巧失魂落魄转身欲走,慌乱中撞在别人身上,一个踉跄将要摔倒,身旁无可扶稳处,她闭上眼睛等待疼痛袭来,却在此危急之时被人扶住手臂,重新站稳了身子。

    沈清松开双手,身子却没退后,两人之间相隔极近,一缕幽香萦绕鼻端,他陶醉一吸,嘴角染上一抹魅惑的笑,说道:“又见面了,章...姨娘。”

    章巧一定神便急忙后退,躲出对面之人营造的暧昧,抬眼瞧那男子,颇俊逸的脸上三分吊儿郎当,一身常服,衣料却是上好的蜀锦。记不起何时见过,更不愿多做纠缠,章巧客气道:“多谢公子相扶。”

    沈清眼中笑意更甚,摩挲着手中的和阗白玉猴,脚下却不含糊堵住章巧去路,他肖生猴,今年整二十四岁,不知将生肖玉器送于她可会接受?

    “章...姨娘是贵人多忘事,前不久宴饮,你我在国公府假山处曾有一面之缘,沈某还曾出言相助于姨娘,这才不过几日,姨娘就全然忘记了么?”沈清直言道。

    章巧仔细一瞧,还真是那日浪荡公子哥,揽着个女人从假山洞里钻出来,出言解了她危急是不错,可此时碰上,孤男寡女还拦着她去路,不论如何瞧也不像个正经人,况她那日狼狈全被此人收入眼底,能有好印象才怪。

    她再不肖,也不愿背上个不守妇道之名,冷下脸道:“公子与我家大人乃同僚,今日援手之恩小妇人记着,待家去禀告了大人,再打点了东西上门致谢,如此这里...就不便多耽搁了。”

    章巧错身想过去,却再一次被拦下,沈清将路堵的严严的,眼睛却没看向章巧,而是江面上大船,一派莫测轻声道:“你我如此有缘,几次三番碰到,何必板着个脸。瞧这方向,姨娘该不会是为寻你家大人而来吧?如此急切想要离去,又失魂落魄的,定是瞧见了不喜之人或不喜之处,我说的可对?知晓我为何没在那上面吗?”

    沈清抬手一点江面,又接着道:“今日这种场合,若不喜逢场作戏阿谀假笑,推了便是,左右少了谁祭祀一样进行,我且敢如此,何况你家大人?他美人在怀,姨娘何苦再寻过来。”

    话至最后,沈清语气惋然,沙哑沉重,似乎在替章巧惋惜。章巧概不领情,冷嗤道:“便是如此,又与公子何干?公子几次拦我去路,又岂是君子所为?”

    章巧心性沉静细致,从来都是听多说少,对人心敏感的很,沈清之言行,处处透着引诱之意,偏他对章巧身份一清二楚,明明是梁雁山属官,背地里却尽是毁他之言,还意图勾引其妾室,腹内阴险可见一般。

    “姨娘不必这样决绝,我不过是见你孤身一人,形单影只,颇为怜惜。今日春光明媚,因而不忍你自己虚晃,想与你结伴同游而已,又不曾逾越,与君子何干?姨娘也不必想的太严重。”沈清摊摊手,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

    章巧只觉得其人太过难缠,说了不听打了不走,满河堤大姑娘小媳妇,怎么就认准她了,渐渐不耐烦起来,气愤道:“你这人...真是.......谁愿与你同游!你快让开,不然我就叫了?”

    “别...别,只是与姨娘开个玩笑,谁知姨娘的反应竟这样有趣。”沈清装模作样瞧瞧全身上下,最后递过手中玉猴道:“咱们真个有缘,这玉猴便送你当个小玩意吧。”说罢也不让章巧拒绝,硬塞进她手里。

    “我不要。”章巧往回推拒,沈清却撤了手背过去不接。

    “这乾江两岸好风景无数,姨娘也不必贪恋这一处,桃梨芳香,莫负了今日好春光。玉猴不过一玩物,权作纪念,如此沈某便独自走了,有缘再见。”沈清这次还算言到必行,转身大步离开,不过顷刻,便不见了身影。

    章巧从树下出来往回走,须臾便找到了慧儿可儿,三人怕再失散,不敢再胡乱逛,结伴朝府里歇脚处去,只是到了那处,干等了一个下午,也没等到梁雁山舍下美人而就她,昨夜的不舍担忧、信誓旦旦,结果只是逗她的一个笑话。

    新婚两日,章巧终于摆正自己的身份,贪恋镜花水月之物,最终只会落得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