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舞

邰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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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的广阔,地疆的无垠。

    我一出生就被生母弃于炎狼山洞里,整整两天未进乳水。师父积水时经过此处闻我啼哭声颇为惊讶,于是在山洞里发现了我,但觉我娇小可爱惹人欢喜便将我带回了山村精心抚养。

    师父名风雅霖曾是北齐后宫的伶人负责教导嫔妃们舞蹈因后怕神武帝高欢掌权称霸,暴虐无道随即归隐村田漂泊到怀朔镇。

    他虽为男子,样貌秀美且不提,身上更是有一股道骨韵味儿,舞姿如金蛇娇柔更是令人痴叹。

    在我五岁时,师父才开始教导我学着简单步调的舞蹈——《第一舞》。那时月清风高,他坐在苔藓石台上拨乱琵琶轻声哼唱,我脚踩莲花鞋闻歌起舞。院中莺歌燕舞,曲调优美,我俩配合的天衣无缝。

    一直以来,我们的生活从未被外界干扰。

    师父自我儿时便给我讲述有关我们北齐的故事,他曾经做过样貌虽奇丑无比但天资聪颖的小皇子高洋的师父。话说儿时的皇子高洋非常冷静,因面相丑陋,身有鳞纹,宫中嫔妃太后不甚喜欢他,人人忘而怯之。然而对于外界以样貌而污蔑他的人多不胜数,他闻之神情依旧不变,远望近观淡定的很,没有人能揣测他的内心,只有那时的师父一直呆在身边悉心照顾年幼的他。

    闻此,我心底到万分同情那个小皇子了。

    九年来,我每天除了跳舞采花听师父讲述北齐风云之事委实学了不少知识。在我十四岁这天,也就是文宣帝高洋即位的第三年。

    师父突然嚷着要喝酒命我上山采些茶花回来酿酒,于是我顶着炎热的太阳去了山上。

    这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茶花,荼蘼一色,招来许多蝴蝶,它们震动着羽翼兴奋的飞舞着,我伸出手指,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围着我的手指飞舞,想是我手上的茶花气味吸引了它,我眨着晶莹的眼珠子随着花丛中的蝴蝶一起飞舞,练习师父昨日教导我的《七步舞》。

    洋溢着花香的春风亲吻我的发丝,使它如绸带一样蹁跹。

    “少笙......少笙!”

    不见其人,但闻其声。

    我被这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住一时停下了步调,却又经不住好奇的心朝着那陌生的源头寻去。

    当我随着粗糙的喘息声走去时,经过一片梧桐林,眼睛骤然睁大。

    一名清美的少年躺在梧桐树下痛苦的声音,身上伤痕累累。

    我匆促的放下竹篮跑了过去,轻轻拍了怕他的脸担忧的问:“你还好吧?”

    “少笙......快跑......”他紧闭着双目,额头布满冷汗,神志不清。

    我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他口中的少笙应该是个人名,而他这一身华衣怕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只是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回事。

    “你这是怎么了?喂,你能听见我说话么?”我咬了咬唇,见了这么多血心里很害怕,却又无计可施,只怪我年幼不懂。

    我眨着眼睛略略瞅了他几眼。

    他比自己年长五岁的样子,相貌柔美,风神秀异,黑带结发,柔亮漆黑。

    他削月似的眉目颤了颤,痛苦的咬着牙齿。

    我出生起除了师父以外还没见过这么有好看的人,一时看傻了竟未察觉他已经睁开眼睛目光紧逼着自己。

    我哆嗦一下心虚笑了,露出白齿,“你,你醒啦。”

    “少笙呢?少笙怎样了?”他一把揪住我的衣襟将我拉了去,阴狠的问。

    我一时呼吸困难,憋的脸颊红扑扑的,“放,放开我,救......”

    他不但不松手反而扯得更紧,让我险些魂飞魄散。

    那黑宝石一样的眼睛冷冷的盯着我问:“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这个村子的人,你又是什么人啊?”

    他顿了顿沉思许久方松了手,我见状立即往后退了退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喘息着。

    他身上有伤,月白色的华衣内暗红色的液体已经模糊了大片,他撑着树根站起来有些困难,左右摇晃的身子让人很是担心,若是飘来一阵风想必都能将他刮飞了。想我出来为师父采药的竟碰上这等‘美事’险些被他给掐死,真是气苦,心想这人一直躺在这儿也不是法子,得将他带离这里免得被那些砍他的人找到。

    “师父自小教导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身上这么重的伤,再不救治很危险的。”我一边嘀咕一边跑去茶花丛里找些止血的药草,他轻哼一声眼底充满了不屑,靠着树打量我。

    我没有在意,将找好的药草用石块碾碎,隔着一层衣服敷在他的伤口上,撕下衣服一角的布条给他包扎好,这才安下心。

    他的眼底依旧那么不屑,这让我很是不解,我可是在救他,不说声感激的话也就算了,竟然臭着一张脸像盯阿猫阿狗一样看我。

    “你不是那些人......”

    趁他话还没讲完,我就先声夺人,于心不忍将他搁在那儿任由虫子咬。便将他扶起挂在肩上一路拖着走,恨恨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人,我有名字,我叫封九歌,不是伤你的人,这你大可放心。”

    “封九歌......”他靠在我肩上,被我一路拖着走,方才安静了一会儿,可怜我背他背的满头大汗的。

    “你多大了?”他靠在我肩上和声问。

    我瘪了瘪嘴,“十四岁。”

    “不像。”他盯着我的脸瞄了瞄,一口咬定道。

    “我比较早熟。”

    “呵呵,我不是咳咳咳......不是......这个意思。”

    “换我问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贺昭熹。”

    这时天空乌云密布,阴沉不定,天公很是不作美,挥下一道惊雷将我俩吓得全身都僵了,我停下脚步,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看天,“感觉这天要下雨了。那个,贺昭熹,我只能带你回我家,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贺昭熹眼睛抽搐了下,咳了咳,便问:“你真啰嗦,何事快说。”

    “我师父不喜欢外人打扰,一看见像你这样一身铜钱臭的富家公子定会大发雷霆立即下逐客令,能不能麻烦你......”我嚼了嚼嘴巴子,眼睛一眨一眨的扭头盯着他那张逐渐扭曲的脸。

    春雨贵如油,落下些许残花败柳。

    院子的桃花这才开出个花骨朵就被雨水打落涔入土壤中颇为怜惜。

    我将脱得只剩下一身白色亵衣的贺昭熹往师父那儿拖着走。

    忽闻草屋里传来的琵琶声,我将贺昭熹往上提了提向着屋里大声喊去,“师父,师父。”

    草屋外走来一人,青衣加身,黑发折簪单薄秀美。

    “怎么了这是?”风雅霖见我被雨打的一身狼狈样身上还印有血痕颤着声音忧心道。

    “师父,徒儿茶花没有采成,到捡了个人回来了。”

    师父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瞄了瞄挂在我身上同样狼狈不堪的贺昭熹,眼底波澜不惊,转过身去进了屋随声道:“他扔了,你进来。”

    “啊?”我嘴巴大开足以包下一个馒头了,师父这是什么意思么?

    贺昭熹亦是惊讶,眼神不由紧缩。

    “居士粗陋,不适合贵人屈尊,九歌让他走。”

    我为难的垂下头,放软声音请求道:“师父,这人受伤了,你就发发善心收留他几日,只要他伤势转好,不用你说我立马将他扔出去,师父,您不是常常教导九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

    师父的背影消瘦如月,如是被一层月华笼罩着让人摸不透,沉默良久,他叹了口气道:“外面雨大,进来吧。”

    我一听咧嘴笑开了,点了点头,“谢谢师父,谢谢师父,师父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