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吃花生的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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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天监一翻黄历,吉凶难辨。

    昨夜观天象,紫微星异动,其周彗星入得皇帝座,不吉。

    国将有丧事发生。

    但近来朝中安稳,边境也无战乱,人民安居顺从,无甚大乱。

    钦天监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心中一动。

    这星象指的不一定是当今贵胄,也说不定前贵——废太子。

    这日,被压禁了许久的太子及其同党,被定于今日问斩于世。

    其阵势甚为宏大,皇帝前来监斩,百官皆垂目而站。

    场面寂静无声。

    “快点!”狱卒打开狭窄的牢门,拉着镣铐将一干人粗鲁的拉扯出来。

    燕徽音走在最前面,继而是孙佩之等一干他从前得力的下属。

    阳光洒进在他们的身上,是这么多天来唯一能让人感到心情舒畅的事情了。

    今天,雪停了。

    但,他们身上的狼狈不堪的模样,被所有人都看见了。

    麻木、羞耻、悔恨。

    太多的表情出现在一张一张伤痕累累的脸上。

    脏乱的囚服,进来时穿的是那样好的锦缎丝绸;黏糊到一起的头发,恶心极了,谁能想到原来是那样一丝不苟的模样;换身散发着酸臭味,即使是冬季,但地牢潮湿阴冷恶心肮脏,十几天时间,也能将衣服发酵成这个味道。

    这些都是一群高傲的贵族权胄,原本斜眼傲视他人一群人,如今只能被人嘲笑唾弃,反倒成了过街之鼠。

    有多悔恨,有多痛恨,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他人不过是唏嘘一片,也不能真正尝其苦痛。

    燕徽音脸上露出一个苦笑,他跌跌撞撞的被牵引着走来,他身上的伤痕最多且最重。

    他将作为第一个行刑之人。

    寒风吹过,他只着一件单衣瑟瑟发抖,寒意刺骨,却比不得心中的恨意悲意难受。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上面那个身穿龙袍,头戴贵冠的人,眼中的恨意和毒辣,让人宛若被毒蛇盯上,恨不得噬骨吮血,扒皮削肉才得以解恨。

    但燕思齐却置若罔见。

    狱卒将燕徽音的头往下狠狠的压了压。

    燕徽音挣扎不堪,发出一阵类似野兽的嚎叫。

    凄厉之至。

    “行刑!”

    淬过的大刀很狠的斩下。

    天亡,我徽。

    寒光而过,声止。

    鲜血溅了一地,流在地上还是温热的。

    周围有几个待行刑的人腿一软,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他们的主子,死了。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一时之间,悲恸而大泣,刑场上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

    孙佩之对这一切似是已经麻木了,他愣愣的触上脸上温热的鲜血,笑了笑。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大笑起来,泪水模糊的他的视线,他笑地弯下了腰,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在一片模糊中,他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就在,拥挤的人群中。

    他认出了那双眼睛。

    他脸上的表情乍然而止,他呆呆的看着那处。

    是她吗。

    他这些日来一直在脑海中反复出现的那个人。

    说来,好笑。

    她羞涩叫他“佩之哥哥”样子,她明亮清澈的双眼,那双眼里曾经满满的全是她一个人。

    这些他竟然都记的如此清晰。

    到最后来,最让他深刻的,最让他不舍得,竟是一个他曾经狠狠伤害背叛过的人。

    不是梁文莺。

    他在脑海中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以前的点滴,酸涩苦痛,即使是刑罚也不能让他痛苦至此。

    是他毁了一切。

    是他毁了她,毁了他们。

    原本的单纯美好,最后的一切是那般不堪入眼。

    “时辰已到….”

    狱卒押解着他,他的眼睛痴痴的看着那人,虽然相貌不同,但他知道那是他。

    突然他又瞥见了周围其他几个陌生的面孔。

    那熟悉的神情。

    他回头看了一眼,高位上的人。

    唇角突然弯起一抹嘲讽的笑,似是明白了什么。

    狱卒将他固定在了行刑台上。

    他的眼睛只是悲痛又不舍的望着那人,太多的过往闪现在脑海中。

    他张了张嘴,似是说了什么。

    “行刑!”

    刀起头落,几个闷响落在地上。

    血混着积雪蜿蜒了一地,白与红,深深浅浅的一地,分外惨烈。

    眼泪滴落在了雪里,一声也发不出。

    场外一女子不知看向了何处,微微皱了皱眉头。

    周围的人碰了碰她,她身形一退,隐入了黑暗。

    *

    刑毕,燕思齐起驾回宫。

    兵卫和骑兵浩浩荡荡行走,留下一排排泥泞的脚印。

    忽而一黑影一晃而过。

    侍卫定睛一看四周,却又什么都没有。

    “陛下?”

    辇架内并无反应。

    侍卫长又唤了一声。

    “陛下?”

    “无事,继续前行。”燕思齐冷清的声音传来。

    寻常人听不出异处,但若仔细听便能听出这声音的音调比平常要高那么一些,这是通常人紧张是会有的声音。

    但侍卫长当时那有心思想那么多,见燕思齐说没事,便也只当自己眼花了,一转眼也便忘记了。

    皇帝的步辇是最为豪华且平稳的,至于崎岖不平的路上,在车内也宛若平地。

    此刻,皇辇内,燕思齐被人压制住动弹不得,且周身命脉被压制,随便一动便会有生命危险。

    “你们....想干什么?”

    燕思齐很狠的看着面前的两个蒙面人。

    “陛下请勿乱动,我等并不想要陛下性命。”声音奇怪极了,明显是特意变了声的。

    燕思齐抿唇不语,显然是谨慎万分。

    其中一个蒙面人拿出一根细针,凑近了燕思齐。

    燕思齐却突然向那蒙面人身后一望,面容惊恐。

    那蒙面人正要朝后一看,却只觉面前一把刀明晃晃的掉落下来。

    身后并无人发现,再看只见燕思齐已被另一人拍晕。

    在昏迷的前一刻,燕思齐只听的

    ——

    “快些。”一个女子的声音不耐的催促道。

    那是莺儿的声音。

    他再也支持不住,陷入一片黑暗。

    等他惊醒过来,而周围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似是想要寻些什么,但一切都疑似一场梦境。

    辇架还在缓缓前行。

    眉心有些若隐若无的疼痛,伸手一摸,却又什么也没有。

    额头都是光洁一片。

    燕思齐摊在了靠椅上,他微微合上了眼,突然感觉无比的疲惫。

    *

    夏姝在不远接应了他们,几人比便匆匆消失在了树林中。

    备马而驰,几人上路回庄。

    君攸宁命人多加注意,小心燕思齐的追查。

    “他一时半会不会追查的.”梁文莺著定的说道。

    “为何?”

    “他的性子我最是了解。我说不会便不会。”梁文莺忽的一勒马缰,马儿飞奔,立即冲到了众人前面。

    风从身边飞驰而过,君攸宁将夏姝严严实实的搂在怀里,寒风再冷也吹不得她半分。

    “三物筹齐,一切皆以妥当。”夏姝从君攸宁的怀中闷声说道,她的语气中有难掩的兴奋。

    君攸宁也兴奋的点头,眼神都是明亮的。

    “姝儿….“

    ”嗯?”夏姝应答,语气轻松而俏皮。

    “最后那时,孙佩之和你说了什么?”

    “你想知道?”夏姝故作严肃的低下声音,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

    君攸宁见他一提起孙佩之便有些恹恹,以为她在为孙佩之难过,他心里一时也有些不快。

    莫非姝儿心中还是有些留恋那人?

    夏姝微微抬起头看着君攸宁完美的下颚,猜测他此时面上的表情是如何的变化莫测。

    “人已死,你也不必难过。况且他之前对你不善。”良久他道。

    “哦。”依旧低落。

    君攸宁面上一黑,似是再也忍耐不住。

    “不许想他。”

    眼睛亮亮的,唇角带笑。

    那有半点不开心的样子。

    “遵命,庄主!”

    君攸宁:....

    夏姝轻轻环住了君攸宁的眼神,将自己又一次埋在他的怀中。

    她闭上眼,心中一片安宁。

    风声呼啸而过,似是谁人的叹息,似是谁人的哭泣。

    那人在最后,终是给出了这最后一点的善意。

    他对她说的是,对不起。

    嗯。

    她替夏姝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