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酒中叙

洛年三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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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知晓楚慕林说的是何物,只是顾倾语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在乎。

    “那不是你的。”顾倾语看了一眼楚慕林清冷的面容,沉静道。

    “与你无关。”听他的口气,果然是这小子拿了。眸光冷冽,剑眉入鬓,这一刻楚慕林英气逼人,颇具少年英豪的气魄:“还给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即便是徐江的兄弟,那也不该拿了他的东西。

    楚慕林面上没有过多表情,但徐江还是一眼就瞧出楚慕林生气了,而且还是很生气。在这样下去,只怕沈宇一定会被暴打一顿,就沈宇那副小身板楚慕林一拳下去就够他丢半条命的了,这种事自己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喂,沈宇,”徐江讨好般拉着顾倾语的袖子,出声哄劝:“是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藏着掖着,舍不得还给阿元啊。”

    眼见顾倾语不答,徐江倒也不急:“大伙都是兄弟,玩笑开开也就算了。赶快把东西还给阿元,你瞧他都急成什么样了,大不了下次我领了军饷,再买一份送你还不成。”徐江以为顾倾语只是图新鲜,偷偷留下楚慕林的物什把玩,心道有什么稀奇,大不了回来他送她一件。

    顾倾语心里亦为难,她现在最不愿意的就是与楚慕林有牵扯,可眼前的事实告诉她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前世,楚慕林宠爱顾倾词,视她如若敝履,这些她都没有忘记过。紫黛人前为她求情,却被将军府里的人弄哑打死,那时她眼睁睁地看着紫黛死在面前,心里积怨难平,恨不能将所有伤害紫黛的人挫骨扬灰。不过厄运很快也降临在她身上,那把剑生生扼杀了上一世性情寡淡无求的顾倾语。

    重生这一遭,她也要楚慕林尝一尝最亲近、最珍重之物被人在眼前摧毁,那究竟是何种滋味。

    对于目前敌强我弱的情况,顾倾语自然不敢作死,乖乖地从身上取下一物还给楚慕林。徐江好奇地瞪大眼,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可以叫楚慕林如此宝贝。这一眼瞄下去却让徐江怔在当场,这哪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就是一幅画在宣纸上的画作,哪值得两人如此争抢。

    东西既已拿回,楚慕林也没有为难顾倾语,冷淡的目光瞥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开,那神情顾倾语最清楚不过,这般嫌恶的眼神在前世她可是经常看见。

    右手不知觉地握拳,即便连指甲在掌中烙下深深的印痕,她也没有知觉。

    徐江看出顾倾语的不悦,赶忙开解道:“你也别生气,阿元他就是那个脾气,脑袋呆的像块木头,不过品性倒是不坏。等你与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大好人。”

    大好人?顾倾语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前世她用了两年的时间也没有发现楚慕林的好,亦或是楚慕林压根不肯给她机会,让她发现他的好。

    他俩成婚第二日,顾倾语顶着鹅毛大雪在楚慕林的书房外站了三个时辰,只为了见他一面。可他压根不愿看见她,面色阴沉的丢下一句话,自此不再过问她的死活。

    他说:“你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我要娶得根本不是你。”

    那时顾倾语才明白,他在意的不是她身上有没有守宫砂,不是她有没有对不起他,而是他要娶得从来就不是她。所以在他眼里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是阻止他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的罪魁祸首。

    大抵悲哀莫过于心死,回去后顾倾语便咳血不止,久病床前。直至顾倾词被纳入将军府,她才知晓自己的二妹不知在何时搭上楚慕林,逼得自己沦落为弃妇。

    顾倾词,你果真是我的好妹妹……

    这一回,她一定不会让夏姨娘与顾倾词如愿,哪怕拼尽全力她也绝不再嫁楚慕林为妻。

    即便楚慕林不曾难为过沈宇,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两人结下了梁子,一些想要借着楚慕林巴结韩将军的人,私底下竟开始给顾倾语使起绊子。徐江知道沈宇惹了麻烦,可他又不能一天到晚把眼睛长在沈宇身上,苦思冥想了两天,徐江终于想到了办法。

    顾倾语是在半夜被徐江推醒的,还不等她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唤出声,便被徐江一巴掌捂个结实。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顾倾语跟他来。

    顾倾语虽然不解,还是强撑着爬起身跟他走了出去。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有干燥的夜风带来喑哑不明的温热。往前走有片繁茂的草地,在浓重的夜幕下显得黑压压的一片。

    “到了。”徐江很是兴奋的开口,却忽略了顾倾语瞬间阴沉下去的脸。兴许是冤家路窄,楚慕林竟也在这。

    “我要回去了。”话音刚落,顾倾语便被徐江扯着胳膊拽了过去。

    “你怎么这么小气,不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吗。”徐江闷笑一声,对于这个沈宇,他只觉着又好气又好笑。

    说话间,顾倾语被徐江扶着肩膀摁在草地上,强行让她坐到楚慕林跟前。等她与楚慕林大眼瞪小眼对视两秒后,俩人颇为默契地扭过头,相看两生厌。那些将士们说对了,他俩的梁子是结下了。

    徐江只当没看到,弯下身乐呵呵地从旁边的土堆里刨除一坛酒,这还是他傍晚的时候埋下的,就怕被别人发现了。

    楚慕林看到烈酒愣了半晌,沉声道:“哪来的?”军中有规定,将士们不得私自饮酒。

    徐江满脸的不在乎:“这你甭管,今天晚上晚上咱们好好喝一顿。”

    大概楚慕林的目光太过清冷,看得徐江缩了缩脖子,嘴里喃喃自语:“你别瞪了,我保证就这一回,仅此一回还不成么。”话虽这么说,徐江心里却没有任何畏惧,楚慕林这小子也爱喝酒,这点他最清楚不过。

    楚慕林不答,伸手拎过酒坛仰头饮了一口,等酒入肠胃才出声:“仅此一回。”

    “好,好!”徐江学着他的样子豪气冲天的灌下一大口,这才把酒递给顾倾语:“喝。”

    顾倾语看着酒坛傻了,虽然师父爱喝清酒,每回皆是她亲手温酒给他,可对于这个东西,她可是滴酒不沾的。一是喝酒伤身对她旧疾不利,所以师父不许她喝,二是这个东西辛辣呛鼻,滋味一点都不好。可在徐江明晃晃的目光里,顾倾语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盛情难却,只得硬着头皮接下。

    抱着沉甸甸的酒坛,顾倾语喝下一口酒,只觉着辛辣刺激的液体灌了进来,滑进咽喉带来一片火热。

    顾倾语被呛得咳嗽不止,雪颊飞起红晕,好看的杏眼里泛起氤氲水雾,看得徐江心头一跳,脸不知为何也红了:“你可真没用。”

    “喝了酒大家就是兄弟了,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都不许再欺负谁。”徐江喝了不少酒,神色轻染醉态,一边嘟囔一边顺势将头靠在顾倾语的肩膀。

    沈宇的那张脸跟顾家小姐长得实在相像,楚慕林的心底不知为何泛起急躁,推着徐江的脑袋让他远离沈宇。徐江哪经得住这般推搡,仰面瘫倒在地上,人却嘿嘿地笑起来:“喂,阿元。沈宇拿的画有什么好的,瞧你那么宝贝。”

    楚慕林闻言一愣,却发现顾倾语也抬起头看着自己,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有兴趣。

    唇边倏地弯出浅浅弧度,楚慕林的神色清冷如旧,却说出一句害得顾倾语差点咬掉舌头的话:“这是我喜欢的人画的。”

    狭长清冷的双目半眯,思绪如潮水般袭来,不甚真切。

    他自出生起就是孤儿,被一个姓楚的老乞丐收养取名楚阿元,希望他长大后可以有花不完的元宝,大富大贵。还不等他长到十岁,老乞丐就去了,留他一人于世。那时他年纪小又没有能力养活自己,便跟着街头认识的大哥学会了一些偷鸡摸狗的手段混饭吃。

    有一回他帮着大户人家溜出来的丫鬟翻墙,只是那一晚她的笑容比天上群星闪烁的星芒还要好看,让他牢牢记在了心底。后来有人出高价要买这一家小姐的画作,他偷溜进府后才发现她说了谎,她压根就不是府里丫鬟而是这家府里的小姐。

    藕粉新裙俏佳人,樱唇雪肌惹人怜。娉婷少女临窗作画,神情沉静,凝眸浅笑,远远望去竟像一幅画,害的他第一次失了神。即便他得手偷出画作两幅,却舍不得将它卖掉,连同它的主人被他一并藏在心里。

    后来他行窃偷到韩将军那里,被他当场拿下。大概看他年纪尚幼,根骨奇佳,便将他收作义子悉心栽培,希望他有朝一日可以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或许有一天,他凯旋回朝,功名加身,就可以配得上那般美好温婉的小姐……

    顾倾语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如何回来的,第二日头痛欲裂,浑身乏力,悔得她在心底发誓,以后再也不碰酒这个东西。

    倒是昨晚徐江跟楚慕林究竟说了什么,她反倒一句也没记住。

    可是徐江的心情好像很好,摇着头晃到她身边,一脸得意地开口:“小子,你转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