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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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瑾涵来到超市,离开英国前想吃Dover Sole(多佛尔鲽鱼)。

    推着购物车走到海鲜区,挑选了两条鲽鱼,转到水果区。

    “太太,未晞要吃米勾叨。”

    一个华人小奶娃指着弥猴桃对身边的曾祖母说道。

    稚嫩可爱的华语发音令安瑾涵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小奶娃约莫一岁多的样子,白嫩的小脸上戴着一副墨镜,站在一位女佣模样的老人推着的购物车中,两只小手扶着车前沿,小小的身子站的倍直,样子像极了站在敞篷车中检阅军队的国家元首,可爱的一塌糊涂,直到林夫人将选好的弥猴桃放进购物车和阿春带着宫未晞走到佐料区,安瑾涵才收回视线。

    可是,就在转眸的一刹,安瑾涵发现阿春身旁的超市货架突然倾倒,眼看就要砸到小萌娃身上,安瑾涵不假思索地冻结了时间,走过去从购物车中抱起了小萌娃站到安全地带,时间恢复流转,货架继续往下倒,阿春宝刀不老,一提气跃出两米多远,顺手挟走了林夫人,成功避开危险。

    此时安瑾涵正和怀里的小萌娃大眼对小眼无语凝视,大概因为抱起来的时候身体晃动了一下,小萌娃的墨镜从鼻梁上滑到了下巴上,加上眼睛和小嘴张的圆圆的,萌指数瞬间飙升了一千点。

    安瑾涵从没见过这么清澈明亮的眼眸,尤其是那墨玉般的瞳仁,简直漂亮的无以复加,当然,并不只是眼睛,小萌娃五官都很精致,组合起来更加养眼,是个百分之百的小美人胚。

    “那个……谢谢你。”

    阿春双脚落地后第一反应就是查看小未晞的情况,却意外发现小家伙不见了踪影,心不由突地跳了一下,等到抬头一看,小未晞安全无恙地置身于一位看起来约莫二十岁左右的亚裔女子怀中,这才松了口气。

    “不用谢。”

    安瑾涵面无表情地把小萌娃还给阿春,转身离开。

    超市工作人员迅速赶来处理了倒下的货架,原来佐料区今天有促销活动,部分商品的价格降为平时的三分之一,一年只有一次,一次只限两个小时,导致了一群家庭主妇的哄抢,推攘中挤倒了货架。

    安瑾涵推着购物车继续购物,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看着她。

    苹果、芒果、西瓜……一样样丢进购物车,直到发现购物车快被各种水果填满的时候安瑾涵才停下来,低眉,细白的纤指刮了刮了鼻子,转脸迎上小萌娃的视线,果然,小人儿一手含在嘴里一手拿着墨镜,正歪着小脑袋看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小严肃。

    这表情,丁点大的小人儿已经会思考了?

    安瑾涵在心里笑了笑,推着购物车走向收银台,半道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人儿仍在看她,只不过这次对她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可爱的奶牙,显然很期待她的回眸。

    再见。小可爱。

    安瑾涵也笑了。

    提着食材走出超市的时候安瑾涵下意识地回头,超市的监控镜头一定拍下了刚才的画面——从购物车旁移身到倒下的货架前中间没用任何时间……不过他们的工作人员应该不会注意到如此细微的情节吧?在公众场合使用超能力是绝对的禁忌,第一次就算了,以后绝不能再犯……

    “这位姑娘,”林夫人和阿春前后脚走了过来,林夫人笑着对安瑾涵道,“我小重孙女儿好像很喜欢你,眼睛一直追着你看。”

    刚才见安瑾涵走远,小未晞憋着眉向安瑾涵背影伸出小手,小脸上一幅“不带我跟上姐姐我就哭给你们看”的表情,两位老人摄服于这委屈的小脸不得不奉命行事。

    “回头看不到你肯定要哭了,不如合个影吧。”

    阿春提议。这样小未晞要是哭闹至少可以拿照片哄她。

    合影?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以至暴露身份,最近一百多年安瑾涵不得不每隔十年换一个国家生活,希望见过自己的人早点淡忘这张青春永驻的脸,怎么会愿意留下照片呢……可是……

    “好。”安瑾涵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从包里取出手机站到小萌娃身旁,小萌娃显然对拍照并不陌生,懂得对着镜头笑,样子极是可爱,安瑾涵在按下快门的一刻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谢谢”

    安瑾涵将手机放回包里,转身坐进出租车。

    “……”

    林夫人和阿春愣成一对,听对方同说同意合影两人都挺高兴的,然后现在也挺高兴的,只是觉得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等她们在小未晞的哭声中想明白的时候出租车早就消失在视线了。

    “可惜没能留下照片,”阿春遗憾地说道,“我总觉得这个人有点……”

    阿春身手绝对堪称敏捷,可是小未晞什么时候被抱走的她竟一点没察觉,不仅如此,身为林夫人的贴身保镖,她一向有时刻注意观察周围人物容貌举止以防不测的习惯,可以确定事发前这个人离三人的距离在二十米之外……

    “只要出于善意就好,”林夫人慈祥地笑着打断阿春的思绪,“其它都不重要。”

    阿春点点头,没再多想。如果把超市的监控录相调出来看一定能查出端倪,但老太太既然发了话她也就不打算追究真相了。

    小未晞一直哭,两位老人怎么也哄不好,只好带回去给楚幼姬哄,孙女平时忙的分身乏术,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渡假,唉……

    林夫人看着哇哇哭不停的小未晞,心里有点愧疚,觉得对不起孙女,自己竟然连个小奶娃都看不好,让小家伙哭成这样。

    二十一年后。

    负笈海外的宫未晞回国参加姐姐的婚礼,飞机上无聊,捧着本小说看。

    小说的作者是位香港女作家,文笔犀利幽默自成一家,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作家笔下几乎所有女主都有回味、纠结某个梦的习惯,这点跟宫未晞挺像。

    很小的时候开始宫未晞就反复做着一个梦,梦中的她小小的,不知道几岁,也许还在襁褓中吧,有个陌生的年轻女子抱着她,她们互相对视,梦醒后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那女子的面孔一片模糊。

    自己年幼的时候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宫未晞笃定地想。

    作家在小说最后都会给女主的梦一个解释,或者跟年幼时的经历有关或者是一种预兆,总之没有无缘无故反复萦绕的梦。

    照这位作家的思路……自己梦中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呢?

    宫未晞轻蹙眉头。

    如此年轻的女孩居然会看这种古董小说,而且看的煞有其事……

    坐在宫未晞旁边座位上的安瑾涵心中轻笑。

    离开是为了回来。

    在海外生活了三十年,再回到国内就不用担心被认出来了,就算是好朋友,三十年不联系也应该忘的一干二净了,况且她根本没有朋友,退一万步说,即使被认出来,也会被认为是之前那人的后代,并不会暴露她的身份。

    飞行器是在这片土地上坠毁的,在这个国家被英国人打开国门以前她一直生活在这里,九百年的深厚感情自然不是其他国家能比,而且虽然漫长的等待已经令她心恢意冷,觉得自己是做被遗忘的星际孤儿,但还是心存希望,期盼有一天族人会驾着飞行器接回自己。

    所以她要回来。就算离开也是为了回来。回到这片土地。

    安瑾涵看着窗外,目光穿越夜空的云层落在某颗遥远的星球上,眸底升起一抹亮意……感觉到肩头有轻轻的触动,转脸一看,原来看小说的女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脑袋歪在了她的肩膀上。

    “……”

    总是避免与地球人肢体接触的安瑾涵觉得浑身不自在。但最终没有叫醒女生,也没有把女生的脑袋推开去。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虽然整个人都不好了,还是静静地坐着。很奇怪的感觉……

    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客机左侧机翼突然断裂坠落,客机机身随后失去平衡,东撞西撞沉浮不定,部分乘客被甩出舱外,熟睡中的乘客乍然醒来,尖叫不已。

    空难,又一次遇到空难……

    安瑾涵心中一顿,继而迅速做出反应,冻结了时间,欲抽离肩膀起身跳下飞机的一瞬,看了一眼那仍自酣睡的女生,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解开女生身上的安全带,拦腰轻轻抱起女生纵身跳下,时间恢复流转,机上乘客无助的哭喊声和尖叫声不绝于耳,在两人身体即将落入水面的一刻,时间再次冻结,两人的身体得以轻轻落入海水,松开女生的身体游到不远处,见女生在冷凛的海水刺激下醒来开始熟练地游动自救,安瑾涵便飞快地游开了。

    时间恢复流动,飞机在空中爆炸解体,残核带着火球呼啸着砸向海面,宫未晞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快速游动躲避飞机残核。

    八小时后。

    附近国家的舰船赶到出事海域救起了幸存者,连宫未晞在内一共六人。

    一百九十多名乘客只有六人生还……

    其中四位幸存者且受了轻重不同的伤,医护人员正在为他们处理伤口,宫未晞并未受伤,只是身体十分虚弱,傻傻地坐在甲板上发呆,事发时她正在做着那个不知做了多少次的梦,年轻的女子抱起了她……醒来时已经置身海水中……

    另一位幸存者扶栏而立,眺望着海面,及胸长卷发在风中飘动,有遗世独立的味道,宫未晞视线落在她背影上时有一刻停留,但很快又移开了,她现在脑子里太乱,理不出头绪,无法思考,也无法集中精力关注什么。此时此刻,她不是假傻,是真的傻了,需要时间缓解和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