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砸到半仙,碧水信虫(万更)

君阙九重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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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懿的画画水平实属不错,不过寥寥几笔,就已让沈阙看懂了大半。

    “这边是我们所在的兰林宫……从这里出,一盏茶功夫就能来回出入一趟,是最近的路线,但是守卫都是一等的,而且批次少,换次周期长,不好钻空子……”秦懿指点着最先画好的路线,耐心分析。

    沈阙盯着秦懿指下的纸面,头脑飞快运转,凭借自己的记忆和秦懿的讲述对这条路线进行模拟。

    “……所以,我走的是这条路,路线稍长,横穿流华宫、祥云宫、昭光宫三个宫殿,但这三个宫殿无人居住,守卫也较之前少了近一半,而且都是一些三等守卫……”秦懿说着在纸的边沿部分长画一条直线,连接起之前画的路线,说道:“翻越这道宫墙,即是一些老屋小巷,路道狭窄曲折,即是被发现,只要进了这老巷,也极好隐蔽。”

    沈阙沉思,不语。

    一条路途较短,但难度高;一条路途较长,但难度低。两相比较,确实不好抉择。

    秦懿低头看了沈阙一眼,见她仍是不作答,想到她说要所有他认为方便的路线,只好继续圈圈画画:“这条和这条,长短差不多,分别是向北和向西,绕过这几座宫殿和这冷宫会在这里的墙面汇合,但出了宫墙是乱葬岗,地荒远僻,离市井有些距离,但这两条路几乎没有守卫……比较适合你……”虽然沈阙没有明说她要出宫,但这都问起出宫的路线了,想必定是要出宫不错。

    沈阙闻言一个挑眉,比较适合她,他这是瞧不起她的意思?不过她倒也没有计较,而是认真的思考这两条路的可行性。

    她的速度快,比普通的狼要快,这没错,但若要她跟会武功的人一样,耍得一手好轻功,在墙头瓦上飞檐走壁,又要躲得过层层守卫,躲不过也得打得过,倒是过于玄幻了。

    所以这两条守卫较少、又比较偏僻的路线,确实再适合她不过。

    但是路太长了,实在太长,绕到北部城郊外再赶到城南方向的绿山去,这得浪费多少时间?她不能浪费时间。

    想着,沈阙眉头轻皱:“难道没有别的路线?”说罢抬起头,直视秦懿。

    与刚才半调侃半玩笑的眼神和表情不同,那是极其严肃和认真的眼神,漆黑的眼眸所折射出来的光芒像是夜空里的月亮,清晰、明亮。秦懿被震慑住了。

    就连她雪白的身体也似乎绽放着某种绮丽的光芒,某种……令人臣服的光芒。

    这样的狼,这样气势逼人的狼,竟让他觉得可怕。

    秦懿蓦然收起了心底的三分玩笑与漫不经心,完完全全地认真投入到路线的讲解。

    “这个位置和这个位置是没有守卫的,但是这两处附近的宫殿还未建起,空旷,不好隐蔽……”

    沈阙见小尾巴终于认真起来,心里满意,面上自然是不动声色,张开金口与其讨论起来:“这里是有宫殿的,我昨日还到过。”

    秦懿一愣,面色一红,他的信息竟然落后了,还当场就被揪了出来。

    “咳咳……”轻咳两声以掩饰尴尬,秦懿继续讲到,“这面城墙外临近闹市,所以比普通城墙高了近一倍,墙内周围也没有任何建筑与树木可以做辅,但也正因为如此,几乎没有什么守卫,只有一小队守卫会在这附近不定时的巡逻。”

    沈阙眼睛一转就马上又在脑海里模拟起来。秦懿提的这侧高墙她也有曾经过过,确实很高,而且周围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落叶,连人影都没有。

    等等!沈阙两眼一眯。风吹落叶?

    那附近空荡的很哪里来的落叶?

    沈阙重新翻阅记忆,仿佛置身与那面高墙之前,漫步走去,风拂过,地面上的落叶婆娑而舞,浮起于空中,再落下。

    沈阙的视线沿着落叶的来向望去,一个苍天的巨木独立于离高墙大约数十米的一个宫苑里,青葱浓密的枝叶如一把巨大的绿伞,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

    这是一颗常青树,所以春天落叶,虽然现在已是夏季,但仍有少数的叶子零星的落着。

    这可常青树真的很高大,即使是最低处的枝叶,也有高墙的三分之二这么高,更别说远远延伸蔓延开去的枝叶,更高、更远。

    这样的树,不好好利用一番怎么行?

    沈阙一笑,在秦懿不明所以的目光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秦懿从沈阙回忆开始就静默着等她沉思完,见她笑了,心知她定是想到了什么,但既然她没说,还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那他也就不好问。

    “这里也有一条小道,是旁边两座宫殿建造时出了差错,硬挤出来了的,由于太小了,只容一两人并排通过,所以这条小道几近荒废。”

    沈阙眼睛一亮,这种好路怎么可以让它荒废掉?“就走这条路。”

    秦懿皱眉,不赞许,手指点了点小道两侧:“这两侧各有一队一等侍卫,批次少,换次周期长,每次换次都安排的极严密,要安然走过,太难。”这宫中的侍卫毕竟不是摆设,更何况是两队一等侍卫。

    沈阙眨眨眼:“你是不能被发现,但我又不用偷偷摸摸的来。”她这几天没事就在宫里溜达,也没见有侍卫拦下过她,她可是靖王妃,就算所有人都对她不以为然,但人家皇上都是承认了她的,明面上也没人敢放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她不存在。就算有人敢给秦辞玉这个闲王脸色看,也不会给她脸色看,当然不是不敢,而是,谁会傻不拉唧地给“什么都不懂”的狼摆脸色?

    秦懿顿悟,他之前竟然没想到这一层,理所当然地认为她需要跟他一样隐藏在暗处不被人所发现,其实她只要翻墙的时候不被发现就可以了。

    “那就这样,往这条小道走,过了这条小道后,往这边的这道高墙走,然后翻越这道墙出去。”沈阙边讲边把爪子按在纸上沿途划过。

    “可是这道墙很高。”秦懿点点最旁边的代表高墙的横线,腹诽,他刚刚讲的她是一句都没有听见不成?

    “我知道,这墙的高矮不是问题。”沈阙说得中气十足,“相信我。”

    秦懿看着她信心满满的神情,神使鬼差般信了。

    “你找根草绳,只许粗不许细,只许长不许短……然后把侧屋里的沉鱼和秋兮给解决了。”沈阙吩咐。

    秦懿与沈阙心照不宣,说的是解决,当然知道那不是杀掉的意思,只要迷晕就差不多了。

    沈阙想了想又把爪子点上了纸面,指指上面绘出来的一条路,道:“你还是从这里走吧,在这里折回来和我在高墙这儿汇合。”

    秦懿看过去,沈阙所点的路侍卫少了不少,距离也不远,对他来说确实更为方便一些。

    “现在就出发吧。”沈阙说罢,当即就转身出门了。

    秦懿心里暗暗感叹着这只狼真是与众不同,也闪身照着沈阙吩咐的去做,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竟这么顺从地听了她的话。

    果然不出她所料,沈阙走在成群结队样貌森严的侍卫面前,如入无人之境。她走得屁颠屁颠地,人家看都不看她一眼。

    沈阙暗喜,一面已经快速来到了高墙下。

    高墙与另一侧的矮墙之间的距离比她记忆中还要更为宽阔,沈阙咂舌,但也因此一眼就看见了那棵庞大的巨木。

    沈阙走到树下,打量。

    粗枝密叶,站在树下几乎晒不到一丝一毫的阳光,一看便知似是有百年老龄的古树。

    这样的树横在围墙围起来的院里似乎与小巧精致的宫苑有些不搭调,大概是造的时候没舍得把这样的老树连根拔除吧。

    沈阙眯眼看着延伸开去的枝干。可算是给了她可趁之机。

    不一会儿秦懿来了,手里捏着一根草绳,足有成年男子的大拇指那么粗,密集地捆成一圈,长度可想而知。

    “不错。”沈阙低低地夸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这样又粗又长的草绳。

    “那现在……?”

    “你把这个系到那根枝上。”沈阙抬头看向上方一根有手臂那么粗的树枝。

    秦懿也不多问,顺着沈阙的目光看去,很快锁定了沈阙所指的那根,轻轻一跃就稳稳落在那旁边一根更为粗壮的枝干上,然后把草绳系上。

    沈阙对秦懿只做不问的做法很满意,开始讲解自己的计划。

    “一会儿你用草绳的另一端把我绑紧了,然后抱到这座墙上,把我扔下去,我甩过去之后,你看我手势,我一下令你就把绳子弄断,”这样她就可以顺势飞出去,至于怎么落地,那就是她的问题了。

    秦懿按照她的描述大概想象了一下。

    沈阙所说的简单,但其实整个过程很有难度,当然也是具有可行性的。

    第一点,她说要他把她抱到老树这一侧的稍矮一些的墙上。成年狼的体重23~45千克,虽然她还未成年,但也差不了多少了,要他抱着穿梭在宫里不被侍卫发现或许有难度,但若是只要抱到墙上就行,还是可行的。

    第二点,她说扔下去之后甩到一定程度看她手势。狼的手势,人怎么能看得准确?但她既然这么富有人性,想必要让他看懂一个手势,也不难。

    第三点,她一下令,他就得马上把绳子弄断。这么粗的绳子,用刀割也得割个一会儿,说断就断,也有难度。但好在他是秦辞玉的暗卫,每个暗卫都身备钨铁制成的匕首,锋利程度自然无话可说,要割断一根草绳,可行。

    这三点结合起来一人一狼必须具有相当的默契,才能成功。而且必须一次成功,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一个两个侍卫来?沈阙在半空中荡来荡去也不好。

    秦懿思绪飞转,然后点头,意思是可行。

    “那好,给我系绳子吧。”

    秦懿把草绳的另一端缠到沈阙的腰上。

    “我出去后就在墙边等你,你就走你平时出入的路出来后赶紧与我会合。”沈阙边任他摆布地系上草上,边道。

    “好了。”秦懿系好绳子,又拉了拉,确定绳子不会松掉。

    “上去吧。”沈阙看向矮墙。

    秦懿很快就把沈阙抱起来,跃起,然后在矮墙上站稳,放下。

    矮墙矮墙其实一点都不矮,只是相对对面的高墙矮了那么一大截罢了。

    “准备好了?”沈阙笑着看向秦懿,带着鼓励的神情。

    她眼里深深的笃定让秦懿又神使鬼差地消除了心底的担心和怀疑。

    好像只要她说可以,这世界就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秦懿面具下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这是多么的疯狂,一只狼发疯似的想要把自己弄出宫去,他竟然还任由她折腾,甚至帮助她。不过,谁让他乐意了呢?

    秦懿再次抱起沈阙纤长的身躯,向下抛去,手里的温热一脱离,他就飞快拿出匕首,眼看沈阙落至最低处,与地面擦身而过,又向上飞起。

    秦懿清晰地听见沈阙喊了一声:“割!”声音不大,不会招人来,也不小,不会让他听不清。

    当即把手中的匕首掷出去,眼前黑光一闪,粗实的草绳就断了,匕首自然不会这样就停下来,继续飞过去,只听见一个钝声,那匕首插入墙壁一寸有余,可见秦懿的力道之大。

    秦懿方才的动作比思想还要快,他还在想沈阙为什么这么早就让他割绳子,她可比高墙的顶端低了很大一截呢,掷匕首的动作已经做完了。

    沈阙见绳子应自己的声音分秒不差的断了,舒了口气。

    她刚刚算好了时间和高度,她喊话时所在的高度已经是绳子都够甩上的最大高度了,只要再多那么一秒,向上的惯性就会在绳子的拉力下化成向下的惯性,而第二次甩过来的高度和力度都会远不如第一次,等于一切前功尽弃。

    沈阙飞上高墙,突然听见不远处一个喝声爆响:“什么人!”

    心里“咯哒”一下,沈阙自知被发现了,眼皮下黑影闪动,飞快地远去,后面一连串地黑影也跟着一闪而过,追了上去,没有人停留下来关注她的存在。

    这秦懿动作还挺快。沈阙心里感叹一声,就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来自大地妈妈的力量给往下拉了,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沈阙看了一眼地面就不再看,整个毛绒绒的身体团成一团,想着尽量减少一会儿落地的伤害和疼痛。

    三……二……一……沈阙计算好了时间,心里倒数。

    数到一时,她撞上了一个软绵绵的带着温热的温度的物体,所以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甚至还觉得伴在耳边的一声呻吟挺悦耳的……

    软绵绵有温度?伴在耳边的呻吟?

    沈阙刷得睁开眼睛,站起身,果然看见一个人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胸口,被凌乱的黑发遮住的唇瓣又溢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沈阙乐了,这都能被他砸中,是她运气太好,还是这人RP太渣?

    不过乐归乐,心里笑笑就好了,人家被她给砸了,她不安慰安慰也说不过去:“……你没事吧?”

    回答她的仍是沉闷地呻吟。

    沈阙心里更是愧疚,估计砸得不轻,她的背也撞得有些麻麻的。

    沈阙推推那人的手臂,又试探地问:“你还好吧?实在疼得不行咱去医馆看看?”

    原本紧闭的双眼蓦然绽开,黑得深邃,黑得冷冽,吓的沈阙浑身一颤。一个晃眼,再对上那双眼睛,看见的却是柔和,仿佛方才世间万物一片漆黑的寒冷,只是她的错觉。

    那人坐起身,纤长细嫩骨干分明的手拂开遮住一半脸庞的黑发,垂至胸前。

    “没事。”声音如珠落玉盘般脆然又如古琴沉吟般凝然,说着那人站了起来,在沈阙还没回神的时候已经迈步走了出去。

    沈阙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甚至连道谢也忘了,最终只有看着那人迈着稳健的步伐,青衣摇曳间那人已走远。

    青衣?沈阙猛然觉得这人熟悉至极,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疑惑着她突然又想到,她在落下来之前明明向下看了一眼,根本没看见附近有人,怎么这才短短三秒的功夫,青衣男就被她给砸到了?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沈阙心头,难道是那青衣男看见她掉下来了刻意过来给她接着的?

    可是没道理啊!他接住她又能有什么好处?最多招来一阵疼痛。

    沈阙回忆刚才青衣男起身是的片段,黑发玉指,青衣背影……那是……半仙云笈?!

    她想起来了,是那个在他们来秦都的路上,途经凉城时遇到的神道兮兮的半仙云笈啊!

    那个出口即是文言文的文绉绉的神棍!

    她跟他好像也不熟吧?他有必要来以身相救吗?

    真是够诡异的。

    “呼……我来了。”秦懿出现,轻声喘着气,估计刚才没少跑。

    沈阙甩甩头,权当那半仙云笈吃饱饭没事干怀着高尚的情操不舍天下任何一个生灵被苦痛折磨所以舍生相救好了,嗯,就是这样。

    想通了的沈阙顿时觉得一阵舒畅,对秦懿道:“既然来了,我们走吧。”走了两步突然又问:“刚刚被发现了?”

    “嗯。”

    “甩掉了吧?”

    “嗯。”

    “你带路吧。”

    秦懿拿下了口罩,浓眉大眼翘鼻薄唇,让沈阙眼前一亮。

    嗯,算他秦黑心够意思,给她弄了个这么清俊的小尾巴。

    “等等。”

    秦懿正要带路,沈阙又出了声。

    沈阙走到旁边一出煤灰滩前,一点也不怕脏的在上面一滚,起身是已经是黑一块白一块脏不垃圾的土狗了。

    看见一身雪白的毛发被如此糟蹋,沈阙自己不心疼,秦懿倒觉得惋惜,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浑身雪白的狼,目标也太明显了,如今会有谁不知道那是靖王的狼妃?

    “好了,走吧。”沈阙看看自己黑得甚至油光发亮的爪子,撇撇嘴,这下真的是小黑了,不知道秦黑心看见会不会偷着乐。

    突然很期待他看见她后的反映……也不由自主地担心他的处境。

    “快走吧。”沈阙催促,语气里带着她自己也不曾发觉的急不可待。

    **

    这边云笈在沈阙的注视下远去。

    早已习惯了遇万事而不惊的他,刚才下意识地过去接住她的瞬间,竟觉得慌乱。

    当然不是紧张她会不会摔伤而产生的慌乱,而是因为第一次做出了自己思想控制范围外的事而产生的慌乱,甚至于,睁眼的那一瞬间,他没有隐藏好自己小时候就形成的冷冽肃杀。

    没错,她确实是特别的。

    他生来就有通事理知天命的能力,与预知未来有异曲同工之妙,他的师父也就是担心他的能力被人性里不可避免的*给利用,所以带走他,养育他,教导他。

    但是他看不透她。

    这样一直以能说会道且赋有人性而闻名天下的狼,他竟然看不透。不得不说她是特别的。

    之前在凉城出于好奇,他靠近她,给他的皇弟一语玄机,也只是为了靠近她,如今不知不觉来到京城,似乎也是为了她。

    但是只要一靠近她,他就会像是走入了一团迷雾,只能触摸到朦胧的冰凉,看不清未来看不清过去,看不清命理看不清劫数。

    感觉到身边有人飞快闪身而过,朝那只雪狼的方向奔去,云笈终于定了定神。未知即是劫数,还是离她远点吧。

    如此,云笈不愿再去细想。

    走入闹市,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的喜悦悲伤都会被他所感知,这样有所掌控的感觉让他舒心。

    微扬起下巴,云笈以一贯的优雅姿态漫步于人群中央,没有人向他拥挤过来,所有人都为他注目,所有人都为他屏息,只因为他极具代表性的青衣,只因为他是半仙云笈。

    这才是他。

    云笈唇角的弧度与眉眼的笑意更为柔和起来,身上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也愈来愈烈,压得有些令人喘不过气,却又不由自主的以他为信仰。

    街道不远处传来整齐的踏步声,沉闷地敲打在人人的心头。

    不一会儿,那整齐的脚步声已经到了云笈身前,是一列整装齐发的侍卫。

    领头的那个侍卫看见云笈,瞪大了眼,难以相信自己竟能一瞻半仙大人的仙容,连忙打了个手势,让身后的侍卫都停下步伐。

    侍卫们也都看见半仙云笈,知道自己老大的意思。

    当下在震耳欲聋的两声踏步后,两排侍卫个自向两边退开去,一个个站得笔挺,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肃目严容,皇帝老子亲自视察也不过如此了。

    领队看他们个个这么有组织性纪律,满意地点点头,好小子够长脸,回去好好奖励一番。想着他目迎云笈走过来。

    过来了,过来了……到身前了,到身前了……马上要过去了,马上要过去了……

    领队一路凝视云笈的一举一动,紧紧地盯牢,连云笈被风吹动了一根都发丝都不错过。

    哪知神圣的半仙大人突然在他身前停了下来。

    那领队咽了口唾沫,突然觉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空气中似乎弥漫着青草的气息,是……是半仙大人的味道吗?领队深吸一口气,真香!比那些烟花巷里飘出来的浓郁的胭脂味好闻不知多少倍。

    云笈若是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竟然被拿去跟青楼里的味道相比较,估计会郁闷得想撞墙吧?

    ……天啊!半仙大人竟然在他面前停下了!是要给他指点前路?还是要给他道出天机?等他退役了回老家去跟乡亲们吹嘘一番,还怕娶不到貌美如花的媳妇儿?隔壁大牛家的小嫣妹妹,村长家的阿芳姑娘……

    光是这么一想,他就觉得心花怒放。

    “你们可是在找什么人?”云笈轻动咽喉,问道,声音稍显低沉却极富磁性,迷离沾染着诱惑力。

    天啊……半仙大人的声音都这么好听!不愧是半仙大人啊看他们一眼就知道他们是在找人!

    领队连忙答:“对的对的,上面吩咐下来要我们全城范围内找一个黑衣人,任何可疑的人都要抓起来……听说……听说是宫里逃出来的刺客……”后面半句显然压低了声音。

    等了一会儿仍没有等到半仙大人的下文,领队抬头偷偷看了看云笈宛若神人的白皙脸庞,只看了一眼就怕亵渎了他的俊荣一般,飞快地把头压得更低。

    “如果半仙大人肯为小的指点迷津,小的们定不胜感激!”自以为连用两个成语,其实不过是四字词语,领队心里笑开了花,一面紧张地等待半仙大人“指点迷津”。

    云笈想到刚刚朝雪狼飞奔而去的黑衣人,身上没有杀气不像是她的敌人,估计就是这些人在找的吧。

    云笈指了指左边的道路:“去吧,你们要找的,就在那个方向。”

    领队一喜,果然不愧是半仙大人。

    千般万般道了谢,领队怀着激动的心情打个手势,领着一队人马风风火火的去了。

    云笈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背后自己的来向,又看了看左侧侍卫们远去的身影。

    他呼出一口气,就当是积些善缘吧,往后若是有劫数,也好化解。

    见侍卫走后,一些老百姓小声地嘀咕:“这些穿盔甲的平时这么神乎,见到了半仙大人还不是点头哈腰的!”

    “就是就是,你说那些达官显贵的见了半仙大人,会是什么个样儿?”

    “肯定也是这样巴不得把脸贴上去。”

    “你这样说,给你贴你贴不?”

    “贴,当然要贴!”

    说这两人笑了起来。

    这些自然逃不过云笈的耳朵,类似的话他听过的也多了去了。

    云笈面不改色的迈开步远去。

    **

    秦懿和沈阙一前一后走在道上,活像一主人出来遛狗的,百姓们自然也见怪不怪。这样黑不拉几的狗还不是满大街的到处都是?

    “过了这片闹市就是南郊,祁照大人都在那里的一处驿站里。”

    “嗯,那快走吧。”

    街两侧的小商小贩买着不少新奇的玩意儿,有的是吃的有的是用的,有的是沈阙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但她此时可没有闲功夫逛街,眼看天就要暗下来了,想要尽快见到秦辞玉的念头也给为迫切。

    沈阙心道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好好逛逛这热闹的秦都,一面快步跟上秦懿。

    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南郊的驿站,祁照见到沈阙后惊讶至极:“……王妃?”

    沈阙点点头:“现在情况怎么样?”

    祁照心里是一连串的疑问,比如她怎么出来的?怎么会这么脏?到了嘴边却都咽了下去,沈阙的焦急是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了,也难得她这么担心主上。

    最终祁照只好横了一眼站在一边努力当透明人的秦懿。

    秦懿摸摸鼻子,不说话。

    “到底怎么样啊!”沈阙就祁照不回答,声音不由大了三分。

    祁照正色:“主上无事,一切都是他的计划,他是自愿被掳去。”

    沈阙闻言松了口气,她猜得不错,果然是他自愿被掳去的,如果真的被意外掳去了,祁照怎么可能还安生地在这里呆着,只怕早带着弟兄们抄家伙冲上山了吧?而且秦辞玉坐着轮椅,外界都传闻他手无束鸡之力,所以也是最容易成为目标的。

    “山上地形错杂,难以辨清方位,朝廷打击这窝山贼整整两年,却连山寨的具体都不明确,所以主上将自己弄进寨中,传些情报出来,好和我们来个里应外合。”

    “怎么传情报?”沈阙问。不会又是什么飞鸽吧?其实她觉得飞鸽什么的最不安全,什么时候被打下来杀了吃掉都不知道。

    “这个。”祁照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棕黑色的虫子,足有小拇指这么粗长,一节一节肥胖的身体和那密密麻麻的脚令人毛骨悚然。

    “……好恶心。”沈阙忍不住道。

    祁照也不生气,反而哈哈一笑:“看着恶心才好。”说罢他有拿出一个纸条,是卷成一卷的那种纸条,放在虫子面前。

    那虫子颇有灵性,一见纸条就乖巧地爬过去,中间三分之一的脚抱住纸条,前后各三分之一的脚则用来移动。

    祁照蹲下身,把手放在地上,那虫子爬了下去,很聪明地从地砖接壤处的土里钻了进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徒留一个不起眼的小洞。

    祁照又拿出一个陶瓷小瓶,倒出一些碧绿色的粉末在地上,不一会儿,小虫又从另两块地砖的接壤处钻出来,爬上祁照的手,仍是乖巧地放下纸条,然后在手掌的一侧缩成一团,就不再动了。

    “这虫子还真是聪明。”沈阙连连咂舌。但是看着还是恶心。她在心里补充。

    “这是碧水信虫,原本生长在碧水一带,后来我们发现这种虫子有循香识方位的能力,就把它们训练成了信虫,是碧水阁用来传送机密情报的专用‘信使’。”

    沈阙知道,碧水阁不仅仅是碧水城里碧水河边的酒楼,同时更是秦辞玉手下得力的一个部门,集情报部和行动部为一体,收集整理情报跟踪暗杀,样样有精通的人才。

    不过这碧水信虫,确实让她刮目相看。

    至少在科技发达的21世纪,这种虫子也是闻所未闻的,最多也只有电子虫什么的。

    “主上计划的是,无论有无情报,都会在酉时末(17时)传信过来,可是现在已经过了酉时(17时至19时),仍未有信虫到来。”祁照说着,眉目已染上焦虑。

    “会不会是信虫送错地方去了?”沈阙问。

    不等祁照说话,秦懿就摇头否决:“不可能,信虫是经过绝对的训练才会被用来送信,一旦达不到目的地,就会选择自杀,而如果有同伴自杀,其他的信虫会变得非常的狂躁。”

    沈阙看了看祁照手上的信虫,安静着呢。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秦辞玉那儿出了差错。

    “主上吩咐,如果戌时末(21时)仍然没有消息,就备好兵马,次日一早就率兵直接进攻,一定要把山头拿下;如果到了亥时末(23时)还是没有消息……”说到这里祁照停住了。

    沈阙明白,只怕是要直接连夜冲上山去吧。

    沈阙无法想像如果没有了秦辞玉她会是怎样,这半年来的相处已经让秦辞玉成为了她无法离弃的存在,这已经从一种习惯成了另一种自然。

    而且,如果没有了秦辞玉,祁照会是怎样,碧水阁会是怎样,左相等朝官又会是怎样。杰出的领袖身后往往即是无数人的生死命运,如果一个领袖倒了,那……

    气氛是无言地沉重。

    沈阙鼓励似地说道:“别担心了,一定是有了什么意外才会导致信虫迟到的,现在不是才酉时吗?我们就等着吧。”

    没过多久左相也来了,看见屋内黑得惨不忍睹的沈阙惊愣极了,连忙问:“……王妃怎么来了?”

    沈阙就简单讲了一下她是如何出来的。

    左相理所当然的以为一切都是秦懿的主意,当即拍拍他的肩膀:“有胆量,但那也不该把王妃弄出宫来。”

    秦懿立即否认:“不是我的主意,一切都是它的意思。”倒不是他怕被责怪,而是实事求是。

    这下祁照和左相都瞪大了眼,早知这雪狼聪慧不错,但是她仍在不断地给他们带来惊喜和意外。

    她似乎永远有超乎常人的本事。

    “不说这些,还是多研究研究绿山的地形吧。”沈阙并不愿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套,如她所说,当务之急还是多讨论绿山地形,好方便营救。

    祁照和左相相视一眼,没有反对。确实应该好好布置一番,如果真到了亥时末(23时)还没有消息传来,也好快速行动。

    “有地形图吗?”

    “有。”

    祁照拿出地形图铺在桌上,三人一狼围上前去。

    祁照和沈阙挨得近,右臂的袖子不小心碰到了沈阙黑漆漆的背,结果伸长一看,好嘛,果然多了长长的一条污渍,脸色不由也黑了下去。

    秦懿见状,连忙道:“……要不……王、王妃……先洗个澡?”

    沈阙打量了一眼黑了脸的祁照,又把目光投向目露紧张的秦懿,最后开向不动声色的老狐狸左相,拒绝道:“不用,我的毛色太晃眼了,一会儿行动也不方便,这样挺好的。”

    一会儿行动?

    三人腹诽,一会儿要是真的要上山,她难道也要跟着?

    祁照脸色稍稍恢复,低声道:“我去换身衣服。”

    沈阙嗤笑,道:“真是比女人还麻烦。”

    恰巧祁照还没走出去,看来她是故意要说给他听见。

    祁照迈出一步的脚顿了顿,最终还是出去换衣服了。

    秦懿暗自里捏了一把汗,这要是祁照大人和雪狼掐起架来,他该帮谁呢?

    沈阙一看秦懿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心里盘算着要再加把油。既然已经开始听她的话了,就不该再认别人当老大或者主子,洗脑什么的,她的拿手绝活……之一。

    这一点纯粹是因为沈阙有精神洁癖,服从于她的手下,心里就不该有别人!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争情人呢?沈阙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秦懿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贴上了“沈大女王所有”的标签,仍在心里YY着祁照和沈阙掐架这种……激动人心的画面。人狼大战啊!能不激动吗!

    屋内很安静,左相什么话也不多说,一直正襟危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目光深沉的打量沈阙。沈阙有所察觉,直接大大方方的任他打量。

    很快祁照换了一身衣服回来了,站在了沈阙对面。

    “这一处和这一处布置好人马,这两处地势相对平缓,到时山贼最有可能从这处逃上来,在这里截住他们……”

    ……

    “这个陡坡也不能放过,要是那帮山贼从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三处跳下来,正好落进这下面的这一处浅湖……”

    ……

    “不对,这里这么陡,根本不可能行人……”

    ……

    “这两处多布上些陷阱……这个大道……都安排些人马……”

    ……

    三人讨论得很是激烈,在这时已没有了尊卑之分,只要你有想法就可以提出和反驳,无关身份地位,这一点是沈阙所认同与肯定的。

    可是他们吵得激烈,简直就是直接无视了沈阙的存在。

    沈阙倒也并不插嘴,也不觉得自己被冷落了,而是认真的察看着地形图,然后快速在脑海里进行模拟。

    地形图和现代的等高线地形图很像,所以本身就不难看懂,更何况沈阙前世执行任务前,也会先对任务执行场地的地形进行勘察和熟悉,卫星地图、实景地图、三维地图,多少难以看懂的地图她都是手到擒来的,这古代地形图自然也逃不出沈阙的“手掌心”。

    沈阙一边观察地图,一边也不忘仔细听三人的讨论。

    “这里不用安排人,根本不可能有人走这条路……这是路吗?这样的路能走人吗?”

    ……

    “我们人手不够!”

    ……

    “南齐的人不是闹得厉害,让他们去守着!”

    ……

    沈阙皱眉,觉得有些过于嘈杂,伸长爪子指向地图中间有些空白的一片:“这里……?”

    祁照看见那一大片的空白也颇为不快:“半山腰以上的地形,我们一无所知。”

    左相也是叹气:“那帮山贼很是狡猾,在山腰上设了很多的陷阱,防不胜防,一直以来都没能突破。”

    沈阙不知道是该说山贼狡猾还是他们愚蠢,耗了两年时间竟只知道山腰以下的地形,比她想象之中还要不堪!

    “这一处一定要安排人,保不准山贼就从陡的地方下山!”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古战策》这本书你看过没有?……”

    “用在战场上的书跟上山出山贼有什么关系?……”

    沈阙按按额头,他们竟然还在为一处陡坡下方要不要布置人马而争吵,对山腰以上的地形一无所知,山下布置得再充沛都没用!若是没能救出南齐公主和秦辞玉,在山下把山贼堵住有什么用?而且能不能冲上去还是问题!

    “够了……”沈阙正要呵斥,就见祁照惊喜地蹲下身去,从地上捡起一条信虫来,放到桌上。

    “终于有消息了!”

    三人一狼眼睛俱是大亮,眸里的光芒亮得简直要爆炸。

    祁照打开纸条,看清里面的内容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虽然没看见纸条的内容,但沈阙知道起码不是坏消息,也跟着舒出一口气。

    接着左相夺了过去,看清后,紧皱的眉头终于有所松懈。

    秦懿站在左相旁边,也看清了纸条上的内容。

    “到底写了什么?”沈阙问。

    左相把纸条放在桌上,只见上面一个苍劲有力宛若游龙的一个大字——等。

    是秦辞玉的字错不了。

    这时候,不需要多少重要的情报传来,只要不用他们像一大群无头苍蝇一样,在不知地形的情况下连夜冲上山去,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左相抿抿唇道:“既然让我们‘等’,那今晚就先休息吧。”

    沈阙、祁照和秦懿齐齐点头,刚刚激烈的争论和对未知的紧张使得所有人都疲倦极了。

    祁照给沈阙安排了一个房间,沈阙也不管自己脏不脏,爬上去倒头就睡。

    眼睛闭了一会儿就得怪怪的,翻了个身,仍是睡不着,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久才昏沉睡去。

    大概是因为身边没有了温热的温度和稳稳的呼吸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