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从天而降【一更】

金山时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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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播种机和水车的时限问题,朝廷并没有定下一个非常具体的时间节点。

    在给工部的令上,说的是在明年开春前完成,保证春耕就时关内道能用上播种机。算算日子的话,至少要在二月之前完工。

    如果再算上从长安城运往关内道各地路上所花的时间,再加上地方官府有序的将播种机和水车分配给当地的农户,少说也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换句话讲,工部的时限,最迟不能超过今年年底十二月。

    而三省,或者干脆说白了,就是工部河南郡公给京畿八县的令,则明确定下了时限。按照各县的任务量略有不同,相差不大,最迟十月底交付,提前了两个月。

    按照之前传出来的消息,由于褚遂良接二连三的免了一批官员,施展雷霆手段,工部的剩下任务的进程竟然提升了数倍。

    可见人都是逼出来的,之前阎立德做工部尚书,待人温和,少了几分杀伐戾气,虽事事身体力行,连住处都搬到了工部大作坊里,可工部的制造效率就是不见提高,远远不如褚遂良的铁腕手段来的直接见效。

    光靠∨,着酷辣手段,也未必就能解决问题。虽说效率提高了,可至今工部的工程进度也只是完成了不到三成而已,除掉已经分配掉的那一部分,差不多是剩下总量的一小半。

    按照这进度,接下来几个月的时间。无论如何也完不成另一半。

    杀鸡的目的不是吃肉,是要给猴子看那。褚遂良再铁腕,总不能把工部的官全给罢了。只剩他一个光杆司令,天大本事也玩不转。何况京城官员大多有些背景来头,说不定谁身后就站着某某国公某某国侯,褚遂良不可能傻道为了一个工程,就得罪满城的权贵。

    因此,入秋之后,工部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去验收京畿各县的工程。各地的工程若是能完成个七八成,工部的工程再有个六七成,对朝廷也勉强能交代的过去了。

    长安县作为天下第一县。首当其冲,成为第一个验收对象。

    这天天刚亮,萧家大门外的广场上就聚了一批人。

    “见过阎监正、驸马都尉,呵呵。长孙明府也来了。”萧庭一身正装。冲着面前几个领头的一一抱拳见礼。

    今天领头来验收的竟然是被革了前工部尚书,发配到将作监当一把手的阎立德。

    上次听高阳说过,老阎家也不是白给的,世代公侯,北周武帝的血脉,要不是改天换地老李家坐上了皇位,他老阎家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百年的底蕴。不可小觑。

    阎立德被免了尚书,却不是革官。原本是将作监监正,可最后却变成挂着工部侍郎的职,分管将作监。他带头来验收,即是职责所在,也多少存了个将功赎罪的味道。

    这也从侧面看出来,如今将作监的地位被打压到何种程度。按照朝廷规制,将作监的一把手监和工部尚书是都是三品,差别不大。尽管这几年将作监不争气,在职能上被工部压得死死的,可两部主官至少在品级上是基本还能平起平坐,从未有过工部二把手兼任将作监一把手的情况。

    工部侍郎是正四品下,比起将作监监正,降了两级。这两级不要紧,可‘三’、‘四’之间却有本质的差别。三品及以上,由皇帝亲自选授,上朝可‘升阶列坐’;而四品五品的,由宰相提名呈报皇帝御批,上朝时候罗拜阶下。

    因此,“三”是一道坎,过了便是朝廷重臣柱石,过不了,终究是个‘小官儿’。

    这么一来,正四品下的工部侍郎兼任将作监监正,将作监无论从名义上,还是实质上,都彻底沦为了工部的下属机构。

    阎立德今年五十多岁快六十的样子,长得慈眉善目,三绺长须飘飘,年轻时候想必也是个俊朗丰逸的人物,或许是这段时间官途不顺,工程的事逼得太紧,老头子温润如玉的脸上,蒙着一层若影若现的黑气。

    “老尚书万万保重身子骨,也是小子多事,给老尚书招烦了。”连萧庭这个半吊子医生都能看出来,阎立德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忍不住的说了一句。

    说到底,这事终究是萧庭惹出来的由头,他要是不搞什么播种机,阎立德也不至于被夺官。

    阎立德摆摆手,苦笑道:“修齐这是哪里话,你一片苦心,为了还不是朝廷百姓,又不是来害老夫的。至于老夫这身子骨,本就是风烛残年,若能在终了之际,于国家有些微不足道的裨益,也算是无憾了。”

    “虽说这事不能怪萧兰陵,可萧兰陵若是能完成长安县的工程,对阎兄才是真正的大好事,那可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说话的这位,三十郎当四十岁的样子,一身紫色大团花绫罗制作,腰佩玉带钩,是今日来的所有人当中身份最高的一位。

    尚长乐公主的驸马都尉,秘书监监正,赵国公长子,长孙冲。

    据高阳说,长孙冲是个异类,自小性子恬淡,颇有些与世无争的味道,喜爱吟诗作画吃喝玩乐,是个‘雅绔’。至于能力嘛,同样也是‘无为’,说白了就是没啥能力,和乃父大不相同,自行其是自得其乐,很少在朝廷里露面。

    自从长乐公主薨了之后,这位驸马都尉的性子就从与世无争转为了消沉无为,当了个秘书监监正的闲置。

    秘书监管的是朝廷的藏书典籍,国家图书馆馆长,正儿八经的闲职,比以前的将作监还清闲,乐意了做办公室找两本书来看看。不乐意一年半载不上衙门也没人管他,只要别把图书馆点了就成。

    所以,今天来的几个人当中。反而是这位身份最尊荣的驸马都尉长孙冲是个真正的闲人。根据之前从高阳公主那里得到的信息,长孙冲和阎立德都爱作画,两人私交不弱,萧庭估计,长孙冲今儿个是被阎立德拉来的。

    至于为什么要拉长孙冲一块来,阎立德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从他脸上的表情。萧庭就能猜到一二:阎立德对于长安县能否完成任务,没多大把握,拉上赵国公的长子。万一真有个意外,长孙冲也能做个见证,冲着长孙冲的面子,褚遂良也不好太过降罪。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

    这么做。阎立德算是彻底向褚遂良服了软,给他搞怕了。

    果然,长孙冲就像是打预防针一样,立刻就接茬说道:“即便有个七八成,阎兄也好向工部和朝廷交差了。”

    “正是,正是。”阎立德点点头,用老人那种特有的,近乎恳求的眼神望着萧庭。不确定的问:“能有七八成嘛?”

    被阎立德这种眼神看着,萧庭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政治斗争。实在不该把这种与世无争的艺术家,老实人牵扯进来。可话又说回来了,这大漩涡真到了身边,管你什么老实人奸似鬼的,任凭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脱。

    都是命。

    萧庭正要回话,长孙诠笑呵呵的插嘴道:“两位尽管安心,别的县不敢说,我长安县,断断误不了事,朝廷交代下来的差事,便是呕心沥血也定然十足十的给做好。是吧,修齐贤弟?”

    萧庭本来还想说两句什么安慰一下阎立德,可见长孙大胖这副嘴脸,不知怎的就有点恶心,没心没肺的东西。

    “成不成的,摆出来验验再说吧。”

    萧庭淡淡道,然后冲阎立德和长孙冲一拱手:“让匠人们去数验,两位随我进府歇息等候如何?”

    “不必了,在府里也坐不安稳,还是当场亲眼瞧着那些播种机和水车,老夫才能安心。”阎立德苦笑道。

    “我陪着阎兄。”长孙冲也道。

    既然如此,萧庭也不强求,令人在府外广场上搭了一个芦棚,搬来座椅案几,茶水点心,几个人就坐在芦棚里看着工部的匠人验收。

    几个工部甲等老匠,胡子花白,手上一层厚厚的老茧,一般小刀子都划不破,担任了这次验收的‘验收员’。

    “贤弟,那播种机水车在哪呢?”长孙诠手搭凉棚,朝四周眺望,广场上空空荡荡的,人倒是有些,播种机什么的影子都见不着。

    阎立德和长孙冲也是有些奇怪不解,既然是来验收的,却迟迟不见被验收的‘货物’,难免让人心生疑窦。阎立德深深的吸了口气,歪头过来低声道:“修齐,你和老夫说实话,到底做出来多少?不会一台都没有吧?”

    长孙诠耳朵尖,立刻干笑两声:“阎监正这是哪里话,我这兄弟满肚经纶,一肚子终南山奇术,说不定待会,一声呼哨,那播种机和水车便能从天而降呢。哈哈,哈哈……”

    他此时的心情也是矛盾的狠。一方面,他希望萧庭真就拿不出那么多播种机和水车,坐实了罪过,虽说与他无益处,但能坑萧庭一把总是好的,这叫做损人不利己。

    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萧庭能顺利完成,那长安县便是这次承担任务的京畿八县之中的头一份拔尖的,政绩昭昭,于萧庭有益,于他更有益,这叫利人利己,已利最大。

    以他如今的处境,实在太需要一份耀眼的政绩,来向家族证明他的能力和价值,也向朝廷证明,他配当这个驸马都尉。

    在‘损人不利己’和‘利人利己’之间,正常人肯定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可长孙诠已经把萧兰陵当成了头号大敌,才会在这个本该很容易做的选择题上,内心矛盾。

    无论是精神念头还是躯体器官,一旦执着固着了,就难免产出‘矛盾’,这矛盾若是不及时解决,早晚要变成‘有病’。

    长孙诠皮笑肉不笑的,萧庭只当没瞧见,淡淡道:“一声呼哨,从天而降?还是兄长了解我。”

    “啊?”长孙诠一愣,阎立德和长孙冲更是茫然。听萧兰陵话中的意思,竟然还准备‘吹一声口哨,播种机和水车就凭空出现’了?

    变戏法吗这是?倒是听说前些日子有个和尚在萧家施展了些‘法术’,莫非他萧兰陵也学会了撒豆成播种机的法门?

    萧庭微微一笑,也不多解释,冲熊二棚子外站着的宋大头点点头。

    “得令!”

    宋大头唱戏似的吼了一嗓子,然后把两根手指放在嘴里,重重打了个一个呼哨。

    如今萧家庄子上但凡有点身份的人,一口流氓哨都吹的倍儿棒,宋大头作为管事的,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更不落人后,这声口哨嘹亮清脆,九折八曲,一叠高过一叠,如同翠鸟冲云霄,响彻了整个广场。

    哨音刚落,就见之前在萧家大广场周围闲逛的十几位萧家匠人们,前后排列成了一条长龙,人与人之间,或长或短,隔开两三尺到两三丈不等。

    紧跟着,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一群身穿统一样式的小马甲,胸前写着‘萧’,后面写着‘联防’二字的壮汉,两三人一组,抬着一个个大箱子向广场走来。

    “这是作甚?”阎立德一愣。

    “莫非修齐真懂奇术,将水车播种机缩小了,放在那些箱子里?”长孙冲奇道。箱子是不少,可那些箱子也太小了些,至少绝对装不下一台播种机。

    唯独长孙诠猜到了几分,脸色微微发白。

    可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长孙诠很快就回过味儿来,他能做出来最好,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分他些功劳就是了。

    果然,萧庭指着那些人道:“水车播种机太大,我这里也放不下,那些箱子里,都是零件,工匠们现场组装好,工部的匠官,验过之后就能直接带走。”

    长孙冲哈哈一笑:“还真是‘一声呼哨,播种机水车从天而降’,瞧着倒是壮观的狠。”

    长孙诠才好些的心情又是一沉,暗道一声晦气,好端端的我说什么俏皮话,谁想到真就应上了,这不是送上门给他长脸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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