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御街行

哥是出来打酱油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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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那位王衙内说得也不完全对,他只看到了捷使一行人自酒楼下驰过,却并不知道,当他抄小路回府的时候,捷使们还远远没能到达枢府。因为守城的兵马都指挥使见事情重大,不敢擅专,只能将一行人留在了城门下的大棚内,单命得力的手下前往报信,这等大捷,要如何操作,还得看各位相公们的意见。

    大伙都是侍卫亲军的同僚,捷使众人中品衔最高的才不过是个都头,人家一个堂堂的五品都指挥使和颜悦色地相请,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再说了,他们人已经进了临安城,就算是完成了军令,至于缴令的过程,那是诸位上官们操心的事,他们只需要遵行便是。

    背插双旗的禁军都头在和同行的骑军队正商议之后,五十多人的骑队稳稳地停在了设在城门的大棚前,人虽下了马,队形却丝毫不乱。都从马背的后袋中拿出了水瓢来,排着队地进大棚打水,让管棚的老军奇怪的是,他们并不为了给自己喝,一个个小心地端着水瓢,又回到了自己的军马前,{ 将那上好的凉白开送到马儿嘴边。

    一旁的指挥使带着羡慕的眼光打量这一行人,大宋缺马缺得利害,堂堂的侍卫亲军马军司也做不到人人有马,这里不过五十多人的队伍竟然有一百多匹北地良马。人人配得都是双马,奢侈得让他都觉得痛惜,至于他们的举动也很好理解,好马比人精贵啊。若是不这么做,他才会骂人哩,那是暴殓天物!

    他是个行家,一眼就看得出这些人无一不是百战余生的老兵,眼中的那股血腥气掩都掩不住,手底下若是没有几十条性命,无论如何是装不出来的。再看他们的装备,衣甲倒也寻常,可趁手的丈余大槊挂在鞍边,精良的牛角骑弓悬于另侧,后袋左右各挂着两个箭囊,满满的全是雕翎羽箭,加上腰间的短刃,可长可短可近可远,这样的精锐,就是殿前司诸班直也难以找出几个。

    若说开始他对这场胜利的成色还有些疑问的话,现在看到这些杀神,心中已经完全相信了这的的确确就是一场大捷!心思转过这几转,再看看那个做挺胸凹肚状的小都头,眼中就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嫉妒了。

    “来来来,诸位弟兄辛苦了,请在鄙处稍作歇息,某已遣人前往枢府,料得不久就会有谕令前来,左右无事,大伙不如亲近亲近,与某家细细说说这场战事如何?”

    指挥使笑着说完,便放下了架子,伸手就欲去揽那都头的肩背,谁知不巧碰到了他背上的长条包裹,这可是被都头视若生命之物,他下意识地就闪开,指挥使一下拍空,也是一怔,旋即对上了都头不好意思地目光,他毫不在意地“呵呵”一笑。

    一列丞相仪仗排着长队从清河坊出来,前方鸣锣的家将早已拐上了河道,他自己的肩舆还在坊中刚刚出了府门。倒不是他想要摆这威风,而是怕路上出了状况误了办公的时辰,耽搁了国家大事那便不好了。

    陈宜中坐在微微有些颤动的舆中,几个角夫都是用惯的老人,抬得四平八稳,标准就是舆中的茶水可以有涟漪却不能洒出。薄如蝉翼的蜀绸恰到好处的将四面遮挡住,却又不似布匹那般地闷不透气,只是这蜀绸?陈宜中暗叹,以后怕是不那么容易得了。

    他没有在舆中饮茶的习惯,因此只是微闭双眼想着心事,走上河道之后,临安城的喧嚣气氛便扑面而来。不用往外看,他能体会到种种的繁华热闹,可是谁又知道这些竟如水月镜花般地不真实,随时都可能被北面轰然而来的马蹄所踏碎。

    从他所在的清河坊,一路穿过朝天门,沿街前行再经过保民坊,便是枢密院等处,而他要前去的政事堂,还要经过前方的太庙和白马庙,这里离着大内已经不远了,两边的大街上仍是商辅密布,多少人做的就是这些达官显贵的生意。

    “前方何事,去问问。”正沉思间,突然前面的队伍里传来了争执的声音,陈宜中睁开眼睛,掀起一角叫过一个侍卫,拦路喊冤这种事并仅仅发生在话本里,就算是冒着杖责之刑击登闻鼓的也略见不鲜,可在大街上拦住当朝宰执的车驾,若没有合适的理由,恐怕就会是千里以上的流刑了。

    等那侍卫回转将打听到的消息告之时,陈宜中立刻下令放下肩舆,自己端正衣冠走了出来,因为事情必须要他亲自去处理。仪仗中的家将们早就将周围隔离开,陈宜中在街上立定,右边的枢密院大门洞开,两只巨大的石制貔貅姿态各异的立在门边,一个绯袍官员快步向他走来。

    “启禀使相,下官是枢密院副都承旨,有要事请谕令,只因院中诸位上官都不在,故此抖胆拦下了相公的车驾,还望恕罪则个。”来人一拱手,恭恭敬敬地给他行了一礼,陈宜中摆摆手,他不耐烦听这个,是什么事情非得拦下自己才是他最关心的。

    “钱塘门守将适才遣人前来,说是报捷的使者已经抵城,现下在门前歇息,他想请命各位相公要如何行事?”来人直起身,将事情道出,他也不想做这种事,可没办法,现在整个枢府就他品级最高,推也推不掉。

    “使者来自何处?你们院中为何只有你,其他人呢。”报捷?钱塘门?陈宜中敏锐地抓住关键,这个方向只会是......他心中一动,声音也不免有些颤动。

    “使者自东南建康府而来,手持金牌,背插双旗,故此城门守将才会前来请示。今日院中不知为何,各知院事一个都未在,就连都承旨都不见人影,下官刚刚命人前去他们府第催请了,不过还未有回音。”

    陈宜中没有去听后面的话,“建康大捷”四个字已经将他震得呆住了,一股巨大的喜悦从心头升起,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啊,陈宜中不动声色地将笼在袖中的双手互掐了一下,让自己不喜形于色丢了相国威仪。

    自从决定反戈倒贾以来,这么多日子,他一直活在兢兢业业当中,当初做此决定也是认为自己决不会比贾似道差,等柄政掌权了才知道,这高位有多么地不胜寒,多少个不眠之夜,多少次如履薄冰,总算换得了些许甘来。

    谨慎起见,陈宜中亲自与传话的军官谈了一番,细致到来人的服饰打扮,形貌口音,确定是当初从禁军中挑选随行中人。而在这个当儿,那位副都承旨遣去找人的也回了话,居然一个都没有找来,品级最高的同知枢密院事、两浙安抚制置大使兼知临安府曾渊子居然举家离城不知去向了!

    “那些人无须管他,现在本相以知枢密院事之职命你,代枢府前去钱塘门迎接来使,确定实情后即刻前来回禀。本相就在院中候你,还有,从现在开始,你升为枢密院都承旨,制令本相一会就写好送去吏部报备。”

    将火线升官喜不自胜的那位都承旨打发走,陈宜中昂首走向枢府的大门,眉眼之间尽是笑意,援救建康府是他顶着压力颁下的,如今还有谁敢笑话他。还未走出几步,身后又响起了锣声,陈宜中微微一笑停下脚步,保民坊离这里更近,那人尽然比自己倒得还晚些。

    “刚刚听闻建康大捷,老夫在此恭喜陈相了。”王熵带着口语的官话响起来,虽然是祝贺之语,可这口气中怎么听都带着一丝落寞之意在里头。

    “王相客气了,同喜同喜。”陈宜中矜持地转过身,缓步迎过去,平平地回了一礼。

    两人并肩走进枢府,一番计议之后,干脆遣人将三人组中的那位留梦炎留相公也一并请了来,就在这枢府之内,执掌大宋最高权力的几位文官交换了意见,这种喜事没有人会故意去找别扭,首先决定的就是要赶紧通知听政的太皇太后谢氏知晓。

    留梦炎赶来没多久,去钱塘门的那位都承旨也带着那位捷使都头到了院外,一丝不苟地验明正身之后,都头解下几天来从不离身的包裹交给了陈宜中,也不客气,取出那封奏捷表章一目十行地看完,这才递给边上的两位相公,没错,这是汪立信、李庭芝、张世杰三人联署的奏书,真实性已经无庸置疑。

    “了不得啊,得赶紧派人入宫,让官家和圣人们都高兴高兴。”留梦炎一字一字地看完,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感慨地说道,王熵就着他的手扫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三人难得达成一致,陈宜中立刻叫人持自己的札子前往大内。

    这里距离最近的宫门和宁门没有多远,因此,三人组只是喝了半盏茶的时间,派去宫里的人就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位内侍省都知,陈宜中认得他正是太皇太后的亲信总管,三人不敢怠慢,都站起了身。

    “咱家奉太皇太后的口谕来给三位相公传个话,太皇太后说,此乃是国朝南渡以来有数的大胜,不可简慢,着来使及行员直入城中,自御道行至和宁门外,太皇太后将携圣人一睹我大宋将士之风采。”

    三人听完,俱是面面相觑,御道行走!这是何等的大恩,八十许的老相公才可能得到的重赏,这一刻,相公们才恍然,如今宫中只有寡妇幼子,正是风雨飘摇主少国疑之时,太需要这种大胜的消息来刺激了。

    “咱家可能没说清楚,圣人的原话是从钱塘门入城始,无须下马。”老都知出门前又补充了一句,像是生怕他们会怠慢一般,三人苦笑着将他送出门,御道跑马,那就得命都水监将上面的石板俱都撤下,以免踩烂,这可是皇家出行才有的待遇。

    只不过,在座的都是人精,略一想就明白了,太皇太后就是想这么折腾一番,等道路整理完了,全城的百姓也就都知道了。谁不爱看个热闹,到时候,还不把御街两边给挤得水泄不通,也只有这种万人空巷的效果,才不会辜负皇家的一番恩典。